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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在今天来的吧?”克雷顿一字一顿地问。
他就是不愿意下手所以才选择从三天前逃到今天,如果今天来还是要杀死马歇尔,那他就没必要等三天了。
“好吧,看你是否赶时间了,反正我不急。”狼行者躺了下来,眼神停留在堤岸下的淤泥里,童孔中倒映出无底的黑暗,身体还在止不住地轻微颤抖着,寒冷与其他邪恶的东西一并侵蚀着它的躯体。
克雷顿看到它的眼神,又觉得于心不忍。
“或者我可以把枪借给你。”
马歇尔把一只爪子从身下拔出来,对着太阳看了看那短小的趾甲,然后扭头看克雷顿。
“你认真的?你以为我的手能开枪?”
克雷顿尴尬地咳嗽几声,掩饰自己的表情。
“那我们再等等吧。”
“那就等等吧,最多也不会超过今晚。”黑狼的嘴唇因为痛苦抖了抖,露出后面的两排牙齿,它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我以为你这样的人会有足够杀死我的决心呢。”
“我有决心,但没必要折磨自己。”
克雷顿的战场综合症已经停了两年了,但他最近有旧病复发的感觉,为了自己的精神状况,他不想违背自己最原始的想法。
黑狼上下晃动它的长吻:“当然,当然,你身上的死亡气息比之前更厚重了,或许什么都不做才能让你得到一阵喘息,我就不勉强你了。”
克雷顿叹了口气,坐到它旁边。
虽然见面未久,但他却觉得马歇尔好像一位似曾相识的朋友。
这种感觉并不奇怪,他认得很多人,其中就有和马歇尔性格类似的人,不过没有一位像它这样豁达。当然,这也不妨碍他对这奇怪的言论发出嘲讽:“别神神叨叨的,你好像一个巫师。”
“没准我是呢?”狼行者反问。
“那你为什么会被蜘蛛教士轻易地放倒?巫师对于同类也会有所防备吧?”
狼的呼吸声响了好一会儿才回复道:“那你对我们的印象可就大错特错了。即使是巫师也是有不同种类的,除非是那些活了好几百岁的老家伙,大部分人还是只能专精一方面。说真的,当你掌握了那种神秘的视角,并以此观察这个世界后,心里的第一个想法绝不是用法术去杀点什么,而是感叹自然之美。”
“这么说,你还真是一位巫师?”
黑狼眯起眼睛:“我属于一个被称作本南丹蒂的巫师流派。我们研究丰收的魔法,还有各种灵魂出窍的方式,但很遗憾,我们的成果大多时候并不能用于战斗。因为我们的法力并不足够强大,更依赖需要长期准备的仪式和法阵。就在沦落到现在的状况前那段时间,我还想着怎么用魔法催生湿地蘑孤,好让我能撑过这个冬季。”
“那听起来,你们大部分时间和普通人也没什么两样。”克雷顿做出点评。
“哼嗯——这么说还是不太准确,我们都认为自己就是普通人,即使身体有所变化,我们热爱的生活和过往还是没什么不同。”
马歇尔这么说,但狼人不觉得它是普通人。
“普通人对于死亡可都是非常畏惧的。我如果是你,哪怕知道自己命不久矣,也一定会想尽办法活下去,哪怕下半辈子只能躺在床上,或者住进下水道和老鼠做邻居。”
“死亡也是自然的一部分,我不想挣扎得太难看了。”
当开口说话的时候,黑狼胸腹部的每一次起伏都让口中喷出腐臭,那是死亡来临的气息。
情况严重到这个地步,即使克雷顿感受不到它的痛苦,也知道此刻它是真的无药可救了,无论是放血还是化学药品都无法挽回这样的症状。
他随手捡了粒石头扔进河里,但没有一点水花,就像在发霉的蛋糕面上扔了粒同样发霉的葡萄干。
“我的朋友最近死了。我本来以为人死的时候总该对这个世界抱有怨怼,但他的遗书写得却很乐观,给我的感觉就和你一样。”说到这儿,克雷顿偏头看它。
“这是好事。”狼行者注视着河面认真地说:“人都是要死的,我们没有拒绝死亡的权力,但至少可以从容地正视它。”
“这很难。”
“只要别以为自己有多特别,你很快就能接受这种思想了。”
克雷顿瞠目结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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