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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看到远方突然杀出了上千名骑兵,扑向了自己所处的库尔斯克山谷谷地时,瓦列里·别尔康斯基的血液都要凝固了。他无比清楚自己面临的局面:一同出发但走在前面的普列奥布拉任斯基近卫步兵团已经完全陷入炮击后的尘埃里,凭肉眼所见就可知,他们已经丧失战斗力,几乎全军覆没。自己的线列步兵第42团是现在唯一能阻挡这支敌军的乌萨斯部队。只要这支骑兵打垮42团,北岭山坡上那一个师又一个旅就将被这群骑兵从后方包抄——这样的话,他们即使不是全军覆没,也会被彻底击溃!
在脑袋里蹦出这些念头的同时,瓦列里的身体已经做出了反应。他纵马疾驰,直接扑到全团最右翼,将率先迎接敌人骑兵冲击的第三营营长处,用指挥刀指向周围的队列,大吼着下令:“上刺刀!方阵队形!”
军鼓和号声急促地响起来。第三营立刻开始动作,最右侧的连队立刻转身面向东方,另一个连队一分为二,左右各布置一半士兵。第三个连背对他们。方阵每边纵深三列。第一列单腿跪在前面,将上了刺刀的步枪斜指向上。后面两列步枪平举。随时准备开火。
随着军官和士官们的喝令,这个方阵正在快速微调,从前后两层各拨一个排分别转到两翼,免得两翼过于薄弱被敌人突破;术士和神射手放在方阵的四角,掩护这些火力最薄弱的位置。
第42团的另两个营正在快速向西北和西南方向后撤,以与三营形成三角形方阵群相互掩护。三营必须尽可能掩护他们到位和展开方阵,甚至还没完全就绪,面向东侧的士兵就已经在军官们的口令中开火:
“朝他们的马开枪!记住,瞄准他们的马!”
“标尺四百!开火!”
方阵的东侧猛然喷射出一道白色的烟幕。训练有素的乌萨斯士兵们重复着装填-射击的动作,军官和军士们在打出第一轮齐射后就不再指挥士兵们的射击,由他们自己全力开火,以最快的速度倾泄子弹。
后装步枪和熟练射手的组合之下,仅仅两排士兵形成的步枪火力就能用密集形容。正在冲锋的保民军骑兵们仿佛撞上了无形的空气墙般人仰马翻,不断有人员倒地落马,随处可以看见驮兽倒地挣扎。
空旷的雪原上没有任何掩蔽物。子弹由远方飞来,从头顶掠过时发出奇异的尖啸,打在地上引起一溜尘烟。火球在法杖尖端凝结飞出,时而在远处炸起团团雪尘,时而在队列中将骑兵们连人带马罩在爆炸里。
战士与驮兽接连被打倒。摔下来的骑兵打几个滚,爬起来满脸是血地举着马刀继续向前;爬不起来也哆嗦着举枪射击。骑兵的铁流暴风般涌向敌人的小小方阵。从进攻一开始,骑兵们就以冲刺速度狂奔——不必给驮兽预留体力,只有彻底利索地打垮当面之敌,实现对敌军第八师和第九师二十九旅的合围,才能彻底扭转战局!
致命的火网横贯战场,仿佛密集的绊马索,又像一道恐怖的高压电网。随着后面两个乌萨斯方阵也勉强成型开始射击,打头的班排接二连三伤亡殆尽,甚至有十余名骑兵同时触电般连人带马倒下。冲击的队形犹如沸水锅里的雪团般飞速消失。
但这单方面的杀伤不会长久。
几乎没有乌萨斯人注意到,与骑兵一同涌出树林的还有一大队四轮马车。那些马车一部分在远方高地上统一摆尾,将车尾指向战场;另一部分在空地处排开,上面跳下一群扛着迫击炮管和座钣支架的骑兵战士忙碌着。
火力营两个机枪连的二十四辆机枪马车率先开始扫射,动作娴熟快速,阵阵弹雨将五百米开外的乌萨斯方阵整排整排地击倒。接着动作快的迫击炮炮手也开始发射82MM迫击炮。
瓢泼的弹雨呼啸着抓住在空地上排排站的乌萨斯方阵,各方阵东侧的那条边眨眼间被刮风般扫来的机枪火力消灭,仿佛一面围墙在被定向爆破后稀里哗啦地垮下。迫击炮弹围绕着几个方阵接连爆炸,横飞的弹片在人群当中炸出一块块空白。
第42团在空地上排成三个密集目标,毫无掩护和隐蔽,仅仅一分钟里就遭受了重大损失,从最初的全力反抗到逐步的火力减弱,能够发射的步枪数量锐减,两名营长先后倒下,伤亡迅速增加,抗拒骑兵的刺刀排也残缺不全。而下一刻,保民军骑兵的波浪就与隐隐动摇的方阵重合了。
到这时,骑兵团的团旗上已经穿了二十个窟窿。而座驾中弹牺牲自己坠马后又一瘸一拐地跑着,硬是截住了别人坠马后空驮兽的别尔康斯基也终于爬上了新坐骑。
“射击!射击!”的高呼,“他们逼近了!”的惊叫,“顶住不许撤退!”的咆哮一瞬间消失,只剩下马刀入肉断骨的恐怖声响和乌萨斯士兵们的惨叫。已经残破的方阵像一张纸般被击穿撕碎,无数条冷钢在骑兵头顶和乌萨斯士兵间闪现。马刀和刺刀相击,格挡。不时有骑兵被掀下马来,但更多更多是乌萨斯士兵被马刀卸下脑袋或肢体。
在双方短兵相接的十秒后,第42团的溃散开始了。
在第42团的三个营级空心方阵里,率先溃散的是直面冲击的第三营。这个营不仅面对骑兵是首当其冲,被骑兵团火力营集中射击也是首当其冲。本来就被火力严重削弱的方阵根本没能挡住骑兵的冲锋,被直接撞进了方阵内部,结果可想而知;
而剩下两个营的抵抗效果也不太好,骑兵们人手一支自动步枪,整班整排地向着近在咫尺的活靶子猛扫乱射。只有“独子枪”的乌萨斯步兵在这场贴脸对枪中显然也是被单方面屠杀的对象,剩下那两个营也没顶住三分钟便开始溃散。
瓦列里·别尔康斯基拼命地呼喊、号召、怒骂着,全都无济于事,感觉自己仿佛是在用铁锹铲土挡住第聂伯河。逆着逃命的人流,他拔出指挥刀,暴怒地嚎叫着,纵马冲向蜂拥而来的保民军骑兵。
起初,没人把这个孤零零的乌萨斯军官放在眼里。八个整合运动骑兵把瓦列里·别尔康斯基团团围住,想活捉他。但是这家伙挥舞着马刀,旋风似的在马鞍子上转来转去,使出浑身解数抵抗。
混战之中,刀尖在瓦列里的脖子上刺出了一道血痕。一个保民军骑兵又从左边冲杀过来,马刀的寒光在眼前闪烁。瓦列里举刀挡架;刀剑相击,铿然有声,火星飞溅。转眼间,接连有三个骑兵被他砍到马下。他的马刀被打落后,他又立即从近身的一个保民军骑兵手里夺过马刀,像在教练场上一样挥杀自如。
忽然间,这个受创的骑兵班呼啦一下散开,只留下了孤零零的瓦列里。他还没反应过来,一道无比熟悉的身影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披着敌人的制服,策马奔驰的动作却无比熟悉。瓦列里甚至能从举刀的晃动和用腿夹马腹的角度中,回忆起当初那根木棍怎么劈在自己的脑门上,回忆起这个冲过来的蠢货怎么在初学骑马时从马驹上摔下来,回忆起哥哥站在马背上摘苹果的模样。
第一次,瓦列里在在骑兵对战中走神了。他与对手在相向而行,策马奔腾,飞速接近。而他却在胡思乱想。
对手是马术和剑术比他更加高超的人物。而当瓦列里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在走神,只是凭着肌肉记忆劈砍、刺击与格挡却毫发无损时,他才从安德烈的脸上发现了同样的表情。
两人既不是带着刻骨决绝的杀意对决,也不是因为显而易见的原因相互放水。他们只是不知所措,却因为战争的惯性举刀相向。
两个惊愕、困惑和略带委屈的人就这么对砍着,对视着。直到旁边的保民军骑兵们反应过来,不再忙着瞄准马背上你来我往相互转圈的身影,然后把子弹打向了驮兽。
中弹的驮兽摔在地上,把瓦列里也压在下面。第六军线列步兵第42团的团长努力地吸气、呼气,胸口以下火辣辣地疼,忍不住惨叫起来。
安德烈纵马过来,身体挡住了大片光线,让瓦列里被迫逆着光仰视这个家伙。安德烈的尊容同样不敢让人恭维:这家伙帽子不知掉到了哪儿去,全身上下沾满灰尘,脸上被硝烟和鲜血衬托得牙齿异常洁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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