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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陵宗隐迟疑着,慢慢开口:“我……我有一个朋友,曾经让一个人非常伤心。”
露陌从这简单的一句话中闻到了八卦的味道。她立刻放下筷子,正襟危坐着,严肃着神色问:“你……啊不,你的朋友,怎么让她伤心了?”
延陵宗隐观察着露陌的神色,不放过她眉眼间的一点变化:“他对她做了一些很过分的事情,但是到了后来,他很爱那个人,那个人却恨透了他,无论如何也不肯原谅他,一心只想让他死。”
恨一个人恨得都想让他死了,这得多大仇多大怨啊?
露陌没想到后果这么严重,不由也小心翼翼起来:“方便问一下,你说的‘过分的事’,指的是……”
不管怎么安慰自己,这已经是几百年前的事情了,现在的他并没有对她做过这样的事情,可听她这样问,延陵宗隐还是有些心虚起来,“额,大概就是杀了她全家一类的……”
露陌刚喝进嘴里的一口果汁差点喷了出来,拼命努力才勉强咽了下去,有些惊恐地上下打量延陵宗隐,身子还向后挪了挪。
延陵宗隐此时才反应过来,杀了别人一家这类的话,在现在的时代听来有多惊世骇俗,一时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木着脸,面无表情看着露陌。
露陌也觉得自己刚才的反应有些夸张了,有些尴尬地点点头:“唔,如果是这种程度的话……那也难怪了。”
“我……我朋友他已经付出了代价。现在他要怎么做,才能求一个与她重新开始的机会呢?”
就算犹豫过再多次、下了多么大的决心,在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延陵宗隐还是紧张到手心冒汗,就连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他向来是一个雷厉风行的人,做事随心所欲,从来都不会瞻前顾后,可在今日对她说这些之前,他已经纠结了许久。反正几百年前的事情现在只有他一人记得,她已全然忘却,他就干脆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追求她,打动她,弥补她曾经受过的所有的苦。
他几乎已经决定要这样做了,但是最后,他还是下定决心,哪怕冒着惹她生气、让她再也不愿见他的风险,他也想要征求她的意见。
这一次,他会尊重她,以她的意见为先,用她喜欢的方式,表达他的爱意。
露陌有些义愤填膺:“代价?你……你朋友杀了人家全家哎,什么代价够他偿还的?”
“他所有的一切,包括他的命。”延陵宗隐轻声道,“他死了,帮她完成她的执愿之后,死在她面前。”
延陵宗隐顿了一下,在心底补充:他还背负着这段记忆和爱别离的痛楚,独自度过了九百年,在一次又一次的轮回中苦求而不得。
“这样够偿还吗?”
露陌这下是真的呆住了。倒不是因为延陵宗隐说的偿还不偿还的,而是……
人都死了,还怎么重新开始?
她忍不住再次上下打量延陵宗隐,原先那个念头再次浮现了上来:这个人不仅是有点不太聪明的样子,好像还有点什么大病……
延陵宗隐却顾不得露陌古怪的眼神。他身体前倾,黑眸牢牢锁着她的视线,不允许她拒绝地强势逼问道:“如果是你的话,你会怎么办?”
露陌迟疑,在延陵宗隐这般认真的逼视下,不知怎地,竟然也与他一起犯起了傻,还真的开始认真考虑这件事:“唔,如果是我的话……这么大的仇,只要他还活着,就绝对不可能有与他和解的一日。这辈子是别想了,下辈子吧。”
露陌抬眼迎上延陵宗隐的黑眸,笑容灿烂:“今生仇怨,身后皆空。下辈子的我是不是之前的我还两说,不能只困于早就遗忘在时间中的痛苦里,还是过好现在最重要,你说是吧?”
延陵宗隐紊乱搏动的心渐渐平稳,却跳得一下比一下更加有力。他看着面前露陌清澈的双眼,恍然又见到了当年纯懿含着浓厚恨意的眼眸,可渐渐的,那双眼睛慢慢变浅、变淡,最终完全融入眼前这天真璀璨的眼波中。
露陌对着他俏皮地眨眨眼睛,脸上不带一点阴霾,是全然的轻松和洒脱:“而且,若他欠了我的,总得还的,对吧。”
延陵宗隐垂下脸,终于也露出一个笑容来。
他抬起头,郑重其事道:“对,总会还的。”
餐厅里音乐悠扬,在橘黄色暖光的包裹下,延陵宗隐与露陌相视而笑。
不管你记不记得,我都还记得。
欠你的,我会还的。一分一毫,全部都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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