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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峰峦秀拔,溪涧澄清,天色已晚时,落日带烟生碧雾,断霞映水散红光。
原来这座山叫做大伾山,上古大禹圣人导河,曾到此处,今属大名府浚县地方。
转过几个山嘴,来到一个山凹里,却有三四里方圆平旷的所在。
树木丛中,闪着两三处草舍。内中有几间向南傍溪的茅舍,门外竹篱围绕,柴扉半掩,修竹苍松,丹枫翠柏,森密前后,十分幽静。
一间草舍内,燕青与一人对面而坐。
这人目炯双瞳,眉分八字,七尺长短身材,三牙掩口髭须,戴一顶乌绉纱抹眉头巾,穿一领皂沿边褐布道服,系一条杂彩吕公绦,着一双方头青布履。
只看外貌,便知定非碌碌庸人,必是山林逸士。
燕青道:“许兄,我等征辽而返时,宋公明哥哥邀你出山,因伯母尚在,不敢强求。
年前,我于东京公干路过此处,再邀你出山,你言孝期未满,我不敢强求。
今日,小弟再来,兄长可有话说?”
这人姓许,名贯中,祖贯大名府人氏,移居山野经年。
他兵法、武艺、谋略样样精通,琴棋书画无所不晓,精通契丹、女真、党项、吐蕃、蒙古各国语文,端的是文武全才。
最难得的是,许贯忠深晓天下地理,曾遍游名山大川。
宋江征田虎时,许贯忠冷眼旁观,却也送了河北地势图,颇有助益。
他曾应武举,得了武状元之名,只是朝堂昏暗,未曾履职,只在山间隐居。
听得燕青邀约,许贯忠摇头笑道:“小乙哥,你欲要我性命,只把腰间断刃捅来便是,如何说的许多?”
燕青道:“兄长何出此言?若我燕青有半分不良心,只管让我天雷轰顶!”
许贯忠道:“明军所向披靡,赵宋不日即灭,此时出仕赵宋,无异于直投火坑,不是要命是什么?”
燕青语塞。
宋江都被打哭了无数次,燕青如何敢说大话,能打退明军。
沉默片刻,燕青哀求道:“目下,我等确实困窘,然兄长有经天纬地之才,或可能再造乾坤。
便是不能,施展平生所学,亦不枉人间走一遭,岂不快哉?”
许贯忠笑而不语,转移话题说了些闲话。
正午时,童子掇了张桌子来,铺下五六碟菜蔬,又搬出一盘鸡,一盘鱼,及家中藏下的两样山果,旋了一壶热酒。
许贯忠筛了一杯递与燕青,道:“村醪野菜,且吃两盏,今日再别,未知可有相逢时!”
燕青称谢道:“兄长,何不……”
许贯忠抬手止住,道:“勿复再言,且留情意在此。”
数杯酒后,燕青推窗看时,又是一般清致:云轻风静,日白溪清,水影山光,相映一室。
燕青伤感道:“昔日在大名府,与兄长最为莫逆。自从兄长应武举后,便不得相见。
这个好去处,何等幽雅!像劣弟恁地东征西逐,怎得一日清闲?”
许贯忠沉默片刻,道:“宋公明及各位将军,英雄盖世,上应罡星,确实了得。
然斗转星移,赵宋气数已尽,方明全取天下亦有时。
愚意,兄弟不如就此脱身,便像许某蜗伏荒山,亦可自娱自乐,岂非好过死无全尸?”
燕青叹道:“我亦想走,然则宋江去处,定把主人带在身边,无法脱身。
再则,主人义薄云天,值此危难时,实无法弃宋江于不顾。”
“机会总能寻到。”说了一句,许贯忠继续劝酒。
谈说间,童子进来,道:“主人,山外有大队人马来,看其模样,乃是明国官军。”
燕青闻言大惊,不由看向许贯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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