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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定了主意,郭肃清清嗓子,道:“臣不敢,既然是王妃主事,那臣先将丧典大致流程为王妃讲解一遍,再请您指点其中几处疑惑。”
一句“指点”,沈忆把这里头的嘲讽挖苦听的真真切切,她眉目不动,只淡笑道:“有劳大人,请。”
郭肃沉声讲来。
皇帝丧典乃是国丧,其中礼节之繁复,流程之复杂,工程之浩大,讲一天一夜都讲不完,而这翊王妃不过是个没见过什么世面的乡野丫头,只怕连皇陵都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给他半个时辰,看他不把她讲得眼冒金星,头晕眼花,哭爹喊娘!
半个时辰后。
郭肃讲得口干舌燥,站得头晕眼花,意识朦胧间,忽听一道清泠声线,穿过耳膜,直击他灵台:“停一下。”
郭肃心神一凛,喜意浮上心尖,赶忙低头。这不知天高地厚的王妃终于听不下去了?
只见女子双眸清亮,悠然坐于美人榻上,淡声道:“郭大人,你讲错了,应该是先将梓宫停放在陵寝方城前的月台上的芦殿,再由皇帝致哀祭酒,你说反了。”
郭肃:“……”
他这才反应过来,他的确是讲错了。
意识到这一点的同时,他看着女子似笑非笑的一双清冷明眸,瞬间出了一身冷汗。
她不仅没被他讲倒,也没有被他唬住,甚至一下听出他话中错漏,这只能说明一件事。
——这位翊王妃根本不是传言中的那样粗鄙不堪,至少她对于大多数人根本从未接触过的皇帝丧仪,堪称了如指掌。
正尴尬之时,沈忆微微一笑,温声道:“大人站着讲了许久,想必也累坏了,这才神思恍惚一时口误,大人坐下讲就好。”
说着,吩咐人来给他看座添茶。
短短几息之间,郭肃先是感觉到有如冬雨般的冷寒,接着便是春风细雨润物无声般将他安抚。
脸颊烧了起来。
此番是他先入为主,听信流言,轻视了翊王妃。
当即再不敢再生出半分怠慢之心,认真开始同沈忆讨论丧典。
他提了几个问题,只见沈忆三言两语,皆能问到要害,并总能一针见血地给他提到能助他解决问题的司属。
郭肃已不是惊讶。
而是震撼。
因为沈忆所展现出来的看待问题的角度,说明她已经不仅仅只是了解丧典的礼法章程。
她甚至已经完全、彻底地掌握了一个王朝运作周转的规律。
可……这明明是只有接受过正统储君教育的皇子,才有可能会的东西。
可现在,它出现在了一个据说是乡野村妇出身的年轻女人身上。
实在是匪夷所思,天方夜谭!
郭肃哪里知道,早在近十年前,沈忆的父皇便已经将她严格按照继位人的标准进行培养,他教给沈忆的第一件事,就是丧典和登基大典。
因为这是每一位新皇在开始属于他的时代之前,必须完成的第一件事。
这是旧人和新人的接替,是王朝的更迭,亦是新帝的第一次考验和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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