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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幕沉沉,沮授、许攸领着麴义、高览、颜良、文丑及一众残军,仿若负伤的巨兽,拖着沉重身躯,一步一步挪至邺城之下。城楼上的灯火在夜风中摇晃,映照着这支狼狈之师残破的旗帜与黯淡的甲胄。
城门开启,那沉闷的声响在寂静夜里格外刺耳,值守士卒望着归来的队伍,满脸惊愕,目光在众人的狼狈模样上扫过,不敢多言,匆忙前去通禀袁绍。
众人进城,街道空荡,唯闻凌乱的脚步声与马蹄叩地声,百姓从门缝窗隙里偷瞧,小声议论,让本就压抑的氛围更添几分沉重。
入府,大堂灯火通明,袁绍端坐于高位,周身散发的怒气似要将空气点燃。见众人衣衫褴褛、神色颓然,他猛地一拍案几,桌上酒盏震落,酒水溅洒在地。
“瞧瞧汝等这副窝囊样!本指望此战扬我威名,踏平敌手,如今却这般惨败而归,颜面尽失!”
“主公,并非是攸等不尽心!敌军阵营,且不说有关羽、赵云等一众猛将,我军虽拼死力战,然而敌军势大,兵力远超我军,实难抵挡其锋。”
“东郡桥瑁,已经身死于乱军之中。济北鲍信,也生死未知!两路诸侯,可谓全军覆没!进,唯有全军覆灭;退,还能留存几分元气,以待来日啊,主公!”
沮授亦上前行礼,满面羞愧与懊悔。
“主公,此次兵败,授等罪无可恕。往昔在南皮,已折损兵力,失了先机。且此番支援作战,未能扭转战局,实在愧疚难当。望主公降罪于授!”
颜良、文丑等武将,“哐哐”跪地,魁梧身躯此刻尽显颓唐。颜良瓮声说道:“主公,末将上阵,本欲奋勇杀敌,可面对敌方那等猛将,几番交手,力不能支,空负主公信任,求主公责罚。”
文丑亦是满脸懊恼,接话道:“敌军攻势如潮,我等拼杀至最后一刻,实难挽狂澜啊。”
麴义、高览与颜良文丑同跪,但是低头不语。
袁绍怒目圆睁,起身踱步,袍袖呼呼作响,在堂中来回穿梭,数落之声不绝。
“我倾尽全力,予你们精兵良将、充足粮草,换来的竟是这满目疮痍、铩羽而归!叫我如何在诸侯面前立足!”
然而,怒火宣泄过后,袁绍跌坐回椅,满心无奈与悲凉。他深知,此番对手刘备,麾下猛将云集,羽翼早丰,实力不容小觑,非现在之袁绍可比,实非己方目前能轻易抗衡。当下严惩诸将,不过是泄一时之愤,于重振旗鼓、再图霸业无益。
袁绍沉思良久,他长叹一声:“罢了罢了,如今处罚你们,亦难改败局。都起来吧,回营好生休整,反思此战得失,待日后,务必随我一雪前耻,重振我军军威!”
众人闻言,先是一愣,继而面露感激之色,齐声道谢。可那起身瞬间,沮授眼中仍藏着忧虑,许攸则闪过一丝不甘,武将们亦是满脸沉重。
虽免了责罚,可这场大败如阴霾,笼罩心头,将来的路可谓是荆棘满布,能否真如袁绍所言东山再起,尚未可知。
如今袁绍兵败,实力大减,轻易不得再起干戈。依附袁绍的一众诸侯,大多都是见利忘义之辈,会不会落井下石,尚且难说。
众人鱼贯出了袁绍府邸,各怀心思,脚步沉重,唯余夜风吹拂衣袂的簌簌声。沮授与许攸并肩,一路默然,眉头紧锁,满心都是未来的谋划,街边微光摇曳,映照着二人满是忧虑的面庞。
刚行至拐角,身后忽传来急促脚步声,二人回首,见是田丰匆匆赶来。田丰身着素袍,神色凝重,额前发丝因疾行略显凌乱。
“公与、子远,且留步!”田丰高声喊道,几步上前,喘着粗气,目光在二人脸上打量,满是急切。
许攸眉头一蹙,率先开口。
“元皓,这般匆忙赶来,所为何事?如今大家刚从主公处出来,心头正压着这战败的愁云呐。”
田丰轻喘了几口粗气,神色凝重,压低声音道:“公与、子远呐,战败已是定局,不可再变。然而二公在外征战时间颇长,有些事情,二位不知。”
“何事?”沮授、许攸相互对视一眼,眼中露出疑惑。
“先前,明公欲与幽州牧刘虞商议联合,共同抵御公孙瓒。审正南先行,未得结果。荀友若、郭公则二人,随后奉明公之命北上。然而刘虞受青州刘玄德调和,与公孙瓒和解,却扣下正南三人在蓟县,被软禁着至今未归。”
“儁乂将军如今正率军在北方唐县驻扎,与刘虞驻扎在北新城的军队,遥相对峙不下。”
“我来寻二公,正为此事。”田丰神色凝重,目光恳切地看着沮授与许攸二人,“二位,当下局势,实已危如累卵。咱们刚经此大败,元气大伤,兵力折损、粮草损耗且不提,军心士气亦低迷不振,断不可再贸然起战端,再生枝节。”
许攸皱着眉,双手抱胸,沉吟道:“元皓所言在理,可刘虞那厮,无端扣下我方三人,此时撤兵示好,岂不是显得咱们软弱可欺,往后在这诸侯纷争里,更难立威。”
沮授轻抚胡须,思忖片刻后道:“话虽如此,但如今咱们确实力不从心。若强行对峙,儁乂将军虽勇,可长期僵持,胜负难料,一旦再有差池,北方防线溃败,邺城危矣!”
“公与此言,正切中要害。刘虞非穷凶极恶、得理不饶人之辈,过往行事,也算顾全几分颜面。咱们主动撤兵,借此示好。想必刘虞会放回友若三人,如能稳住北方局势,对于如今来说,方为上策。”
沮授长叹一声,仰头望着夜空,良久才道。
“罢了罢了,如今困局,恰似深陷泥沼。元皓此言在理,咱们刚吃败仗,根基动摇,实无余力再去应对北方这棘手麻烦,主动撤兵示好,确实是当下最妥之法。”
“想我等本欲助主公成就霸业,哪曾料到如今这般狼狈。”
“既然如此,大事已定,明日我等便面见主公,呈上撤兵之策,只望主公能应允,莫要因一时意气,误了大局。”
三人商定妥当,便各自散去。沮授与许攸一路无言,返回居所途中,街边寒风吹过,更添几分萧瑟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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