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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于淮缓缓在贺知澄身边坐下,轻轻将花草茶放在贺知澄面前的茶几上,等待着贺知澄开口。
“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我父亲得的究竟是什么病。”
夏于淮回忆着:“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父亲就是因病退圈的,他退圈的时间……我记得,应该是在你上小学的时候。”
“但你也说过,你父亲退圈后还在音乐学院任教过,是高中时才开始照顾重病住院的父亲……”
贺知澄点点头。
“一开始,他的确是因为查出了声带疾病,进行声带手术之后,不能再唱歌,才退圈休养。但他身体还算健康,能够去音乐学院任教。”
他想起自己从小学时就常被父亲带着去江岚音乐学院玩,也是因此与岳英豪老前辈见过几面。
贺彦华退圈后也是因为有自己在音乐学院的老师和朋友的推荐,才进入了学校任教。
贺知澄升上初中时,组乐队玩摇滚逐渐在音乐学院的学生们之间流行起来,他经常能够见到那些哥哥姐姐在学院里排练。
他第一次了解到了贝斯这种乐器,并且发现自己比起父亲经常弹奏的木吉他,其实更喜欢贝斯迷人的低音。
父亲看出了他的喜好,那年生日,父亲送了他一把贝斯作为生日礼物,也是从那时起,他开始自学了贝斯。
“但是,在我上高中之后,父亲的身体状况突然急转直下,查出的重病……似乎是一种遗传病。”
贺知澄缓缓道。
父亲做完声带手术后,本来恢复良好,身体也还算不错,甚至还能够在音乐学院任教,只是这一次,命运似乎让他再度跌落,并且没有给他重新爬起来的机会。
“有些重病患者会患上伴发的精神障碍,父亲他因病变得偏执。他开始执着地认为是唱歌弄坏了他的嗓子,不得不进行声带手术,又让他患上了重病。”
想起当年在病床上嘶吼的父亲、憎恨着曾经所热爱的音乐的父亲,又想起父亲尚未患病时,温柔地弹奏着木吉他、鼓励他一起作曲的父亲……
扭曲得面目全非的面容与美好的童年回忆在一起交错闪过,糅合成贺知澄在医院度过的无数个夜晚中怪诞荒唐的梦境。
贺知澄下意识像当年一样握紧双拳,似乎想要藏住手心里什么东西似的。
夏于淮宽大的手温柔地覆盖而上,不厌其烦地将贺知澄颤抖的手指捋平,重复着用掌心温热的温度告诉他,自己一直陪伴在他身旁。
贺知澄顿了顿,接着开口,喉咙间带上一丝沙哑。
“所以,他不让我再学音乐,也不想再听到任何关于音乐的事。”
贺知澄试图抗争过,却也无可奈何。
父亲躺在病床上需要他照顾,母亲为了高昂的治疗费用愈发忙碌,他又该找谁去劝说,仿佛将自己的需求说出口都是一种负担,自己的心都在说这是一种无理取闹。
在现实的沉重面前,少年人小小的梦想太轻太轻,轻到他自己都能将这个气球般的梦戳破。
是啊,他不应该去学音乐了。应该去当律师,帮母亲的忙,替她分担沉重忙碌的工作,赚到更多的钱给父亲治病。
没关系的,只是等一等罢了,又不是没有机会再接触音乐了。
贺知澄卖了吉他、卖了贝斯,却悄悄留下了乐谱,藏到盒子里锁起来,就像始终期待着尘封的梦,或许正等待着重新被打开的那一天到来。
但是他依旧悄悄留下了一个mp3用来听自己从各处搜罗来的歌。
就算自己因为暂时的困难不能再学音乐,却没有失去触摸它的资格。
“他的视线中有任何与音乐相关的东西都会刺激到他。我把家里的乐器都卖掉了,乐谱藏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但是到最后,他甚至认为我只是接触音乐,也会万劫不复。”
贺知澄将mp3藏在手心里,直到有人将它从少年的手心中抽出。
“有一次,我在医院陪夜,不小心戴着耳机睡着了,醒来的时候被父亲发现,他直接将mp3夺过来砸碎……”
贺知澄下意识尝试着攥紧手心,握住的却是夏于淮修长的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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