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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的仆妇偷偷窥伺他神情,在心底嘀咕了一句“痴情种”。
——在整个贺家,谁不知那怜香院的方姨娘是贺大人贺桢的心头肉?
那方素怜出身底层,家里是个走医的,医术也平平,但却是大人的救命恩人。大人为报救命之恩,将方姑娘接入府中悉心照料。按照大人原本的想法,方素怜会是贺家的新主母。只可惜,半路却杀出了个程咬金,那就是秦家的三姑娘,秦檀。
贺大人钟爱生性温柔悯恤的方姑娘,但贺老夫人却更喜欢出身名门的秦檀。对贺老夫人而言,贺桢初入官场,需要的是一个能为他铺平前路、助他节节高升的妻子,而不是毫无背景身份的医门贫女。
在秦家与贺老夫人的高压之下,贺桢还是娶了秦檀。贺老夫人这一记棒打鸳鸯,叫方素怜最终只能做了个贱妾,连贺家的名谱都上不得。
“今夜我就歇在方姨娘这里。”贺桢对身旁的仆妇道,“你叫书房那里熄了灯,不用等我回去。”
“桢儿,站住!”贺桢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严厉的呼喝。
贺桢侧头,却见到自己的母亲贺老夫人被丫鬟搀着,站在不远处。老夫人头发霜白大半,穿得素淡简朴,一双眼却是精明得很,把每一分每一毫厘都看得透彻。
“桢儿,大婚之夜,你又要去哪里?”贺老夫人拉长着脸,怒道,“莫非你又想去那个贱人处快活?古人的圣贤书都读到哪儿去了?为了一个终日不安于室的贱妾,你就要得罪秦家吗?!”
贺桢的呼吸微微一乱。
“娘。”他侧过身来,蹙着眉,为方素怜说话,“素怜有名有姓,为人温柔大方,桢儿与她两情相悦,还望娘多多体恤些。”
贺老夫人爬满了皱纹的脸当即被气歪了。
老夫人哆哆嗦嗦的,松开丫鬟搀扶的手,指向贺桢,怒道:“桢儿!得罪了秦家,你日后的仕途又该怎么办?为了那个贱人,你就不要苦读十数载才换来的功名了吗?”
这句话,便像是戳在了贺桢的脊梁骨上。他沉下了脸,道:“娘,儿子的仕途,与秦家又有什么干系?!只有那些无能无才、不知廉耻之辈,才需要借助女子之势谋官求财!”
说罢,他一甩袖子,离开了。
贺老夫人气得说不出话来,面上一阵愤恨。
***
贺桢朝怜香院走了一段路,脚步忽而停住。
秦檀方才的话,忽然在他耳边回响起。
——贺桢,你明明爱着那个姓方的贱妾,却又为了权势迎娶我,这是不忠。你用八抬大轿迎娶我过门,却要我在日后独守空房,这是不义。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儿,贺大人,你总要二选其一。
旋即,他便转了方向,对身旁丫鬟道:“今夜,还是宿在书房吧。”
贺桢离去后,怜香院的灯火亮了大半宿,直到丫鬟送来贺桢在书房睡下的消息,灯火这才熄灭。
***
次日,秦檀睡得很迟。
贺家并非富贵之家,用的家具、物什皆是下等,与秦家比起来自是天壤之别。但秦檀在尼庵的那几年过习惯了苦日子,倒也不觉得这贺家有多么的穷酸。因此,即便床榻又硬又硌,她还是一夜沉眠到天亮。
红莲进屋里头催了三四次,秦檀才姗姗起了身,叫两个丫鬟给自己梳妆穿衣。
她坐在妆镜前,小小地打着呵欠,眼底犹带着睡意。青桑从妆匣里取出一支发钗,在她髻间比划着,口中絮叨个不停:“夫人,今日可是要给老夫人敬茶的日子。您去的这样迟,若是老夫人心底不高兴,日后想要拿捏您,那可如何是好……”
秦檀手背托着下巴,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贺老夫人?她可不敢对我生气。”
她前世在贺家生活了五年,早已摸清了每个人的脾性。她初初嫁过来的这一年,婆婆贺老夫人对她千好万好,处处捧着她——贺老夫人希望秦家能为贺桢铺平直登青云的康庄大道,因此不敢得罪秦檀。
只可惜,后来贺老夫人发现秦檀在秦家已不受宠,秦二爷和秦檀几乎从不来往,老夫人的脸就瞬间变了,再也没给过秦檀好看。
“夫人,用哪一对耳坠子?”青桑打开妆匣,挑拣出那些流光溢彩的首饰,“这对蝴蝶花样的如何?”
“挑贵重的来。”秦檀冷笑了一声,“越漂亮越好。今日那个姓方的贱妾要来给我敬茶,我倒要看看方素怜是怎样的神妃仙子,与我相比又如何?”
她盯着镜中的自己,冷笑连连。
秦檀从不掩饰自己的缺点——她很记仇,也很势力;不肯吃亏,心眼还小。伤了她的,她忍上十年,也定会报复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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