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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先说错了话,觉得有些丢人,连酒意都吓没了。这时便问站在一旁的兄长:“四哥,你说,这个明远,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对相公的关怀毫不在意吗?”
蔡京不做声,只点了点头。
蔡卞顿时摇摇头:“既然是读书人,却不想着成为天子门生,为国效力,是不是……太不思进取了一些?”
蔡京却笑笑:“我却觉得,那明远之给人一种感觉,他根本不需要入朝做官,哪怕是有人求他入朝做官,他也不见得肯去。”
“真这样吗?”蔡卞小脸震惊,望着兄长。
蔡京脸上突然浮起笑意,说:“你听——”
远处传来明远少年人清亮的歌声。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明代暂遗贤,如何向。”
“未遂风云遍,争不恣游狂荡。何须论得丧?”
“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2”
听着这恃才傲物,狂放不羁的歌声,连蔡京都不由得轻声相和:“……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若是真的能以一介白身,撬动了整个朝堂时局,而不是词人科场失意,且去花前月下填词——蔡京想,那才是真正值得一国宰执过问的奇人。
偏偏明远给他这种感觉:这个年轻人根本不屑于被朝堂所约束,固然清高孤傲却是真的人间清醒,或许,他这样的人,反而能给这世间带来天翻地覆的变化。
那才是真正“自是白衣卿相”的傲气,而非屡试不第的酸儒可比。
“走,去相公府上。”
蔡京看了看小脸通红的弟弟,“不过要先给你来一碗醒酒汤。”
不久,蔡氏兄弟坐在了王安石府上。
王安石听说他们去汴京城里寻访到了那位叫“明远”的横渠弟子之后,轻轻地摇了摇头,说:“只是偶然记起他,觉得缘悭一面,略有些可惜。”
“但现在想起来,倒也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的必要相见。”
王安石摇摇头。
现在细想来,明远不仅是个白身,年纪又太轻。
早先误打误撞“捉”来府上倒也罢了,如果去而复请,被相府跟前那么多人看在眼里,对那少年郎绝对不是一件好事。
王安石这么做,也的确是出于一片拳拳爱才之心,免得这少年被“捧杀”。
蔡氏兄弟相互对视一眼,都没说话。
——一切都被明远料中了。
“……幸有意中人,堪寻访。”
明远喃喃唱道,调早已不成调。
刚才他从遇仙正店出来,刚好遇见路边一个显然是落榜考生的失意士子。这失意之人与他年纪相仿,眉目清秀,正哑着嗓子唱出一句:“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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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柳永的《鹤冲天》,明远已然带了几分酒意,心中一动,顿时也跟着对方唱起来:“……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说来这词的上半阙也确实写得豪气冲天,而且语言质朴,全是白话。下篇则温柔小意,表达心迹。
种建中是曾随张载学习四书五经的弟子,之后又常年在西北军中,读兵法多过读诗书,对诗词歌赋并不熟悉,所以竟无法像蔡京那样,听懂明远借此曲表达的心意。
如今种建中听见明远小声唱着:“幸有意中人,堪寻访……风流事,平生畅,青春都一饷……”
种建中听得头大:看起来这个小师弟,在汴京城中要有人严加管束才行啊。才这点年纪,就已经在想着偎红倚翠,要去“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这还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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