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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不断传来捷报,当黑夜最终闭合之时,传来了大竹县城已破的消息。
大竹县夹在东西山脉之间,山峦向南一直延伸到邻水县境内,再向南,则是重庆府境。其境内合州、长寿二地距离夔州也相去甚远。只有一个邻水县,并不能对大竹的留守部队造成威胁。是以将后勤安排在这里还算放心。
而由大竹县向北,便是达州。达州乃是夔西门户,又是农业重镇,拿下了它,无论对眼前的御冬还是接下来在夔州进一步的发展都有利无害。
不过,这达州,却非说拿就能拿。与大竹县相似,其城亦是成化年间在旧址土城的基础上修筑砖墙。但相较之下,朝廷对于达州的备御无疑重视许多,至正德时候再一次增修,而后修葺不绝,当下周四里,门五,地险城坚,极难攻取。
去岁张献忠等入川时,横扫夔州大部,曾以马步二千借势攻击达州,但被知州张联象击退,损失七百余人,知名老寇顺天王也在那一役中身殁。
赵营在大竹县安顿一宿,城内局势逐渐安定下来。按照计划,后司屯驻城中,马军司协守,左司守备城外各处据点。赵当世则亲自率领前、右二司以及白、刘二营进取达州。
雪下整晚,毫不减弱,清晨,朔风猛烈,积雪已积至跟腱。侯大贵裹紧甲外大袄,走到外边,一股凉风刹那间钻入他的怀中,令他浑身激灵,忍不住打了两个大喷嚏。
他嘟嘟囔囔,用手指揩去鼻下清液,瞧见赵当世迎风而立,快走两步上来:“千总,真要打达州?这光景,火炮难用,就连梯子也难爬。不如捱过了大雪,再作计议。”
远处,几个兵士正在清理道路积雪,其中一个脚下一滑,差点摔个马趴。
赵当世目视远方:“你所言有理,然时不我待,我可动时追兵亦可动。敌强我弱,要占据主动,就必须以动制静。”
侯大贵素知其脾性,便不再劝,只说:“曾听那达州知州是个硬茬子,怕是不好对付。”
赵当世微微点头,却不再言。侯大贵说的,是营中大部分军将的顾虑。其实不单他们,就连赵当世自己也不认为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能够轻而易举地攻下坚城。如果能将达州兵马引出城,与之野战,胜算无疑就能大上许多。
但那张联象既能保全一州,定然也非轻浮易躁之徒,指望三言两语就能激他出城,可能性微乎其微。赵当世思忖了许久,也没有想出妥善的办法。
既然攻不下,那便另辟蹊径。他不是死板的人,这点变通还是有的。达州守兵,多为州中招募的乡勇,虽有一股子保家卫土的热血,毕竟缺乏训练。倚城坚守有余,出城野战便不足虑。这一点,他明白,张联象也必定明白。当下正可利用这一点,转攻为绕。
如此一来,旧的问题引刃而解,新的问题随之而来:如何绕?
赵当世的目标是拿下新宁县。
新宁县在达州东南角,如若先将之取下,即可将后司等从大竹县转移过来。张联象作壁上观自无事,一旦出兵,说不得,就是乘机将达州一并拿下也不无可能。
要攻敌不备须得出其不意。赵当世此前没有和任何人提过这个想法,直到兵士早食罢了,聚集等待,才火速召集军将,通知计划有变。
攻达州没谱,攻个县城对于赵营来说还是可以胜任的。侯大贵当即来劲了,一力要求为攻城主力。
前番数战,前司皆为辅助,表现不愠不火,他一直憋着口气,不甘心再做配角。众将知他心急,也重他军中地位,无人敢与之相争,赵当世顺水推舟,也想看看他表现,便允诺了他。他喜不自禁,出营时候甚至还如孩子般小跳着脚。
白、刘二部先至达州。在城外环绕半圈,大声鼓噪。张联象去岁成功抵御过流寇进犯,故而这次已有应对之策,并无慌张。城内守军、居民也在他的指挥下有条不紊的布置防御。
赵当世伫立远处,遥望城墙,见城头兵戈攒动、人流往来、防守森严,嗟叹:“若执意强攻,且不知要死伤多少兄弟性命。”
大风呼啸,随风掉落的雪片便如抖落的白絮,接天连地,掩蔽了视线。而侯大贵与郝摇旗就在这风雪间,带着人马,悄然转向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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