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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寒云拉着陌玉侯坐在软榻上,低声道:“夫人说城外有个叫十娘的女人,辛辛苦苦怀胎八月,她丈夫却有许多小妾,小妾天天在丈夫耳边进谗言,说十娘这孩子非她丈夫亲生,又说她与人勾搭,证据确凿。丈夫本来是相信十娘的,却被许多人说得也怀疑了十娘,最后竟然让怀着身子的十娘浸了猪笼。”说个故事大概,柳寒云也依旧有些唏嘘:“女人怀孕本就十分不易,看夫人腿每天浮肿也知道了。辛辛苦苦想留个子嗣,为的不就是夫家人丁兴旺么?可是偏巧有那么些人爱在背后嚼舌根,故事里的十娘也是多贤惠的女人啊,竟然就这么不明不白被丈夫误会,连着孩子一起没了性命。”陌玉侯微微一怔,垂了眸子:“这也当真是有些可怜。”“是啊,妾身难过好一会儿了。”柳寒云有些不安地道:“如今想来,还不如回去继续当侍妾,高处不胜寒,妾身可不想做下一个十娘。”宁钰轩轻轻拍了拍她的背,低声道:“你救过我一命,就是我欠了你一辈子,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不会伤你性命。”柳寒云苦笑:“这么说来,妾身还比其他人幸运。”“不用想那么多。”宁钰轩道:“你好好养着就是了。”这些女人一半诋毁,一半说情,真当他是傻的?不过陌玉侯不得不承认,聂桑榆还是有些手段,他几乎都要信了温婉那边的话了,她却懂得借柳寒云的口来说故事。这故事一说,他心里也就明白了,可不是高处不胜寒么?她肚子里那侯府嫡子,依旧是有不少人盯着的呢。宁明杰正在宁府里写字,旁边的老管家又在念靖文侯写来的信。自从侯府接二连三有喜讯传出来开始,靖文侯就坐不住了,死活要他娶正室,就算不娶正室,侧室先来两个总是好的吧?到底是侯门世子,又是朝廷重臣,他身边一个侧室没有,一直只有两个通房丫鬟伺候,比起其他家的儿子,怎么也太清心寡欲了。宁明杰依旧是左耳进右耳出,写完一幅字看了看,总觉得还是没有当初写将进酒时候的那字来得潇洒。是写的东西的问题么?宁明杰想了想,还是得抽空去给老夫人问安,顺便再问桑榆要两首诗词来写。关于娶妻的问题,他也不是什么要寻求真爱而一直不娶的观念,只是先立业再成家,一直是家训不是么?虽然旁人都觉得他现在已经是功成名就,但是宁明杰觉得,还没有达到他想要的地步。起身更衣出门,丫鬟罗绮捡着他怀里掉出来的手帕,那帕子角上绣着一座小雪山,分外的精致。“公子,这帕子还要带着么?”罗绮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声。宁明杰看了一眼,点点头,顺手就揣进怀里出了门。今日陌玉侯本是要去同六部新上任的人交代事情的,然而刚打算出门,外头就下起了雨。他站在门口看着这淅淅沥沥的大雨,难得就有了偷得浮生半日闲的心思,想就在家休息一天。刚转身,眼角余光却看见那雨幕之中,有马车匆忙赶来,溅起门口一滩积水,惹得行人纷纷躲避。“怎么突然下这样大的雨。”常山从马车上跳下来,撑了伞拉开车帘:“公子。”宁明杰心情还算不错,就算下雨有些狼狈,他也依旧带着笑接过常山手里的伞,打趣道:“这可真是成了落汤鸡了。”常山急忙往屋檐下面跑,拍着周身的雨水,一边嘀咕一边抬头,就看见了旁边似笑非笑的陌玉侯。“侯爷。”常山连忙行礼。宁明杰走到门口,收了伞,也微微一笑:“钰轩今日没有出去?”宁钰轩颔首:“想在府里偷闲了,每天都那样忙,也是怪累的。”“是你操心的事情太多了。”宁明杰笑道:“难得今日这样凉爽,姑且什么都不要想,欣赏一番雨景也好。”即使撑着伞,他身上也是湿了不少,宁明杰随手就将手帕拿了出来,擦了擦脸上和身上。雪山图样的绣帕,这个地方不常见。一般人绣帕子,都喜欢拿花啊鸟啊作图,季曼是绣得腻了,自己画了雪山来绣的,也就非晚阁人手一条,陌玉侯那儿送了一回,这位爷瞧不上,也就没用过。不过现在看见这帕子,宁钰轩却是认得出来的,心里微动,抿唇道:“听闻明杰来几次侯府我都不在,不如今日一起去给老夫人问个安,之后再乘着这景色去写诗作画可好?”宁明杰没怎么注意陌玉侯的眼神,听着这建议也不错,不过倒是补了一句:“说起写诗,还是让桑榆来吧,她念的诗,我写的字都比平常要好一些,也不知是为何。”陌玉侯眼神沉了沉,“嗯”了一声,转身就接过门房拿来的伞,往主院里走。季曼正在陪老夫人说话,圆滚滚的肚子让老夫人开心得很,不停地念叨:“要是能一次儿女双全,自然就是你最大的造化了。”“哪有那样容易。”季曼笑道:“我个子稍微高些,肚子大也是正常的,老夫人莫要太盼着,不然桑榆可就要天天提心吊胆,生怕达不到老夫人的要求了。”“瞧这机灵鬼。”老夫人转头看着柳寒云道:“说话都带着巧儿,让我多说一句都不成。”柳寒云依旧坐得拘谨,手护着肚子,微笑道:“也就是夫人,才安得住这一方宅院。”老夫人欣慰地笑着,抬头就看见宁明杰和宁钰轩结着伴来请安了,当下就笑道:“瞧瞧今天是什么日子,明杰来了。”季曼顺着老夫人的目光看过去,两个男人走进来,脸上都带着笑,给老夫人请安。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宁钰轩脸上的笑容,她怎么看怎么觉得有点假。“难得你俩能走一起。”老夫人笑眯眯地道:“中午就一起用膳吧,我让下人去准备着。”宁明杰应了,宁钰轩转过头来对她道:“外头下雨了,正好也挺有诗情画意,等会就同明杰一起,我们去写诗作画吧。”季曼挑眉,跟着点点头。她天天被甘草和灯芯关在房间里,能出去活动活动,也是对胎儿有好处的。院子里的花园里的凉亭又派上了用场,季曼几乎是被甘草和灯芯架着过去的,天下雨,路上很滑,两个丫头都小心谨慎得要命。到了亭子里,也是里里外外检查了个遍,才拿了软椅来让她坐下。季曼哭笑不得,又觉得心里暖暖的,这两个什么都不知道的丫鬟,却是比谁都对她好啊。凉亭地方不大,只有甘草被留下来帮忙研墨,其他下人都退回了各自的地方去。季曼看着雨水从凉亭檐上落下,深吸了一口气,心情也不错。陌玉侯摆了桌子开始画画,宁明杰拿了毛笔,却是看着她道:“请夫人再赐两首诗词。”季曼有些不好意思,都是别人的,她这是光明正大的剽窃啊,不道德,不道德。“我还记得一首别人写的诗,不长却很有意境。”季曼笑着道:“还是我念,表少爷来写。”“好。”宁明杰笑着点头。陌玉侯背脊有些僵硬,抿紧了唇,却是没做声。“春眠不觉晓,处处闻啼鸟。夜来风雨声,花落知多少。”季曼用小学生那种摇头晃脑的姿态念出这首诗来,宁明杰跟着下笔,一笔一画,都是优雅春情。“真是应景。”他看了一边花园泥土里的落花,叹道:“一夜风雨,花落知多少啊。”季曼瞥了一眼宁钰轩,心里觉得有些不妥,这人是向来占有欲极强的,她与表少爷这般诗情画意的,还当着他的面,怎么都有些不恰当。可是他一句话也不说,宁明杰这个心思单纯情商不高的,也就一点都没意识到。诗写完,那头陌玉侯的画才画一半。雨已经渐渐要停了。宁明杰看了看天空,笑道:“明天定然有艳阳,得赠诗一首,这一趟真是令人心情愉悦。”甘草红着脸放下石墨,低声道:“表少爷的字真好看。”“是么?”宁明杰微微一笑,将刚写好的字晾干,递给甘草道:“那就送你吧。”甘草整张脸都红了,手有些发抖地接过他递来的宣纸,激动得口齿不清地道:“多…多谢表少爷,奴婢一定会拿去裱起来。”宁明杰失笑。季曼起身,想去看陌玉侯画的是什么,他一直一声不吭,时不时往她这边看上一眼,却是一副“大爷我很不爽”的表情。季曼不知道哪里惹着他了,不过看他现在表情好了点,就想去讨个近乎。没想到,这厮直接将画好的东西揉成了一个团,不甚满意地道:“没有画好,这张作废了。”“侯爷画的是什么?”季曼好奇地问。“一朵花。”宁钰轩将画纸塞进袖子里,站起来淡淡地道:“雨打了的花太难看,实在不好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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