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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得先走一步看一步了,这会儿若是二房那边的几个小孩子能讨得老太太的欢心,留她下来也好。
*
江宁,曹家,西府。
打曹荃得了路眉,就少往其他几院那边去了,除了每月固定几日要去兆佳氏房里歇,其余日子皆在路眉这边。宝蝶和翡翠十几二十几天连他个人影儿都见不到。
翡翠对此习以为常,宝蝶却是十分不甘,三番两次在兆佳氏跟前挑拨。
兆佳氏因路眉初进府时不甚动了胎气,养了小半个月才好转过来,当下只以养胎为第一要务,没空腾手收拾路眉。然她听了几次宝蝶的话,心里也有些不快,就借着腹中孩儿没那五千两聘嫁银子那事,跟曹荃说要省嚼用。
原本内宅的事,兆佳氏从来没和曹荃商量过,万事皆由她做主的。曹荃素来就是服从,更不必说她举了这么个冠冕堂皇的理由,曹荃听了自然是想都没想立马答应。
兆佳氏得了曹荃首肯,便做起贤惠人,大刀阔斧开始对府里财务支出进行改革,首当其冲就是家中几个妾室,她们的吃穿用度、甚至月例银子都开始抽条,宝蝶和翡翠的月例还只是少了二成,路眉的却是少了一半儿。而且若曹荃在路眉这边用饭,自然是好吃好喝,若哪天不在,虽不至于残羹剩饭,却也萝卜青菜,半点荤腥都不带。
路眉从前被人供着也是穿金戴银、吃香喝辣,刚来曹家又是过了富贵日子的,这会儿让她“节省”,她既做不到,也不甘心。她原是惯哄人从人身上捞银子的,当下敲着边鼓在曹荃那边吹了几回风,既想撺掇曹荃教训兆佳氏,又想将曹荃的私房银子攥手里。奈何曹荃虽吃她哄,却只空口许她些物什,没一回动真格的,常常是俩人互相哄,一劲儿哄到床上拉倒。
曹荃那是一来并不敢和兆佳氏做对;再来,这减嚼用的事偏是兆佳氏和他商量过,他点头应了的,这会儿再去找岂非打了自己的嘴?只是他虽不给路眉些实惠,但听她说了几次,多少有些心疼她,最终便许她哪一日带她出去转转添置些料子、头面。
恰一日路道台摆了席下帖子来请,曹荃便借这引子,同兆佳氏说了要带路眉出去赴宴。
兆佳氏气了一回,却无可奈何,别说她有孕在身应酬不得,便是她能去,这路道台做东,少不得要叫路眉也去,好歹要给路道台个面子。
打进曹家,除了就去过一次东府,路眉连大门也没跨出去过。她本就是爱热闹的性子,忍耐这些时日已是十分无聊。这会儿听说要出去吃席,忙不迭欢天喜地翻出最体面的衣裳首饰,就要穿戴起来。
刚换了小衣、膝裤,路眉就顿住手了,寻思了一回,又叫丫鬟浮云把这身衣服收拾起来,挑了套素淡的出来换上,头发梳得整齐,却是只别了两只玉簪子。
出门前,路眉先去给兆佳氏请安。兆佳氏瞧她这身打扮,清汤挂面的没了那副媚人模样,心里就舒服了不少,也没言语刻薄,就嘱咐了几句便放了她去了。
待出了二门,上了车,曹荃见了不由一皱眉,脸也沉下来了。路眉有多少衣服,他最清楚,每次去路眉房里,路眉都换着样的穿衣服,看得他眼花缭乱。这会儿却穿这么一身出来,摆明了是准备要给他丢人。
路眉瞧了他脸色,糖似的黏腻上去,水汪汪的眼睛眨啊眨的,可怜兮兮道:“并不是眉儿存心给老爷添堵。这太太都说了阖家节俭,眉儿哪敢不遵啊?这会儿要是穿了锦衣华服,回头太太再治眉儿的罪,眉儿可受不起啊……”
曹荃皱眉不已:“出去了带着的是曹家的脸面,她有什么治你罪的!”因瞧着她实在穿的俭朴,跟自己这身绸衫一比,就像在曹家受了虐待一般,这要带到席面上去叫路道台瞧了……
叫她回去换衣服,少不得要和兆佳氏费口舌,不如添两个像样的首饰省事。想罢,曹荃吩咐车夫往璧合楼去挑首饰。
打璧合楼里出来,路眉头上多了两个嵌宝石的边花,一支簪花步摇,耳朵上一对儿垂珠耳坠,瞧着也就有些官家奶奶的气派了。
坐在车里,路眉靠在曹荃身上,一只手让曹荃握着把玩,另一只手摩挲着耳朵上的珠子,犹不满足地道:“刚才那串珠子,颗颗大小一样,颜色润泽,实在极好。”
却是她刚才瞧上一串珍珠挂链,因店家开口要价六百两,曹荃压根就没有要给她买的意思。她虽是动心,但在外人面前却不好舍了身份央磨,只得选了对儿珠子的耳坠。
曹荃今日对路眉已是极为不满,听她这话,也不回答,只不动声色的放了她的手,闭目养神。路眉知道他恼了,忙小意服帖,不敢再说什么。
在路道台的席上,没什么政事,谈的皆是风月。路眉自幼被调教得琴棋书画皆精通,琴技尤好,席间抚了两首古曲,艳惊四座,之后诗词唱和,路眉也拔了头筹,强过了同席另几家奶奶。因此人皆赞曹荃得一才貌双全的如夫人,让曹荃十分自得。
回家的路上,曹荃瞧着路眉越发顺眼起来,搂着亲了一回,说她给自己做脸,回头就赏她那串珍珠。
路眉挂在曹荃身上,吐气如兰,娇嗔道:“老爷知道眉儿爱那珠子,赏了是老爷疼眉儿,不赏眉儿也不贪恋,却是可不许哄眉儿!”
曹荃笑着揉了揉她的胸脯:“整日介净瞧你搜刮东西了,老爷我非叫你搜刮穷了不可。”
路眉软作一团,腻声道:“老爷又编派眉儿的不是!”说话间,歪着头,佯作天真道:“方才席上听闻咱们家出珍珠呢!眉儿竟是不知。老爷也是,自家有珠子也不肯赏眉儿戴。”
曹荃一皱眉,放下胳膊,收了笑:“你听谁说的?”
路眉眼波流转,媚然一笑:“莫非老爷藏私不成?好几家奶奶都这么说呢,还问眉儿耳上这坠子是不是自家出的。”
曹荃摇头道:“那是大哥的产业。”
路眉撇撇嘴,往他怀里凑了凑:“眉儿本不当说这些,可老爷,这不还没分家呢么?怎么又分大房的、二房的,不都是官中的么?怎地大老爷那边吃用都是上上乘,咱们这边却紧衣缩食的?”
曹荃听了不快,咳嗽一声:“这些事你少说嘴。”
路眉望了曹荃半晌,慢慢直起身子,正色道:“今日左右眉儿多嘴了,老爷便是怪眉儿,眉儿也是要说的。路家兄弟之间皆是极力扶持,谁家难了,别家都会施以援手。想眉儿自幼失了父母,但族中叔伯没人嫌弃于我,族叔族婶更是待我如同亲生,若非他们这般,眉儿早就是孤魂一缕。人情冷暖,可窥一斑。这世上,哪儿有做哥哥眼睁睁看着亲生弟弟饿死的道理?没分家呢,这产业就是官中的;分家了,这产业也有老爷一份。怎地就咱们苦守着,大老爷那边金山银山快活着?大老爷不给,老爷你怎就不提……哎呦……”她这话没说完,就挨了一个耳光,肿了半面脸。
曹荃先前还压着火听着,听她竟是要指责大哥,再无可忍,就抬手甩了一耳光,怒道:“贱人!大哥也是你能说的?要挑拨我们兄弟不和吗,是谁指使得你?”
路眉捂着半面脸一呆,转而眼泪骤然下来,哀哀切切泣道:“眉儿为的谁?还不是为了老爷您?好心当作驴肝肺,呜呜呜……”
曹荃冷冷道:“我不管你按得什么心,既进了曹家的门,都给我安分些!再有不敬大哥,家法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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