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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三公子,仁和人。他的父亲,曾到过湖南做巡抚。姚三公子生性喜欢到处游荡,不事诗书。暮春时节,带着一个仆人到火神庙观看戏剧。遇到一个中年妇女带着一个少女从庙里还愿回去。姚三公子窥见女子,大约十七八岁,梳妆淡雅,意态淑静,犹如雪中幽兰,容华绝世。姚三公子更加喜欢,跟着到了鼓楼旁边,有老妪在门内向她们招手,中年妇女就下车,带着少女进去了。姚三公子站在那里左右徘徊,仆人劝他回去,说:“天快黑了,我认得着老妪,以前曾在府中做绣工。要是公子意犹未尽,请暂时先回去,明天再来拜访这老妪,此事当可图谋。”姚三公子怅然地返回,竟然一个晚上,就想着少女的美,不能安睡。天已亮了,立即叫仆人和他一起到老妪家去,向她探访少女的踪迹,想纳娶她为妾。老妪摇着头道:“难啊,难啊!她家本就是小康之家,给人做妾,必定会不愿意,并且已许配人家了。而且她又秉性贞静,谁敢和她说那些不正经的话?我看公子还是打消这念头吧!”姚三公子听了,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请老妪给他通融一下,要是事情成了,并答应给她重谢。老妪道:“按着正途,一定是不行。只是她时常来我家学刺绣,平常也喜欢喝一些酒,公子明天午后过来,请让我把她灌醉了,然后让你随意。要是劝她不喝,那你只有绝望了。”姚三公子就先拿出一股金钗给老妪,再三敦敦嘱咐,才别去。第二天,姚三公子按期前去,老妪在门口迎上他,小声说:“公子真是好福气,刚才她喝了酒,已好梦睡去了。”于是,带着姚三公子曲折地到一间房里,指着帷帐中说:“好自为之,软弱莺莺,还没有过呢?”就转身出去,把门关上了。姚三公子上前揭开帷帐,见少女发钗靠在枕头上,闪闪有光,玉一般的脸儿正微微泛红,犹如海棠春睡未醒。到了此时,姚三公子早已魂消魄荡,就靠近枕头,*少女的脸面,用手试探绣裆,*如坟一般隆起。少女似乎已觉察了,然而,遍体酥软,毫无气力,不能支撑抗拒,就只能任人家轻薄而已。没多久,少女家的婢女遣婢女来叫她回去,老妪仓惶地跑进去,催促姚三公子起来,打开后面,送他出去了。这时候,少女仍还有余醉,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发髻散乱蓬松,勉强起来,梳理发鬓。她家的婢女在外面站着等了好久,都不见少女出去,就进来看,见少女正对着镜子梳妆。老妪在一旁告诉婢女道:“你家小姐刚才痧发作,肚子疼痛,暂时在这里休息了一下,叫了好几次,才起来呐!”老妪说着话,少女抬起头来看见了婢女,不禁流下泪来。婢女道:“这时还没好吗,身体还不舒服吗?”少女并不回答,草草妆束好,让婢女扶着就走了。老妪请少留一下,也不回头搭理。到了家,刚走进门,就抱着她的母亲哭泣着说:“我对不起阿母了,可奈何?”母亲不明白,婢女就叙述在老妪家所见到的情况。母亲安抚着她说:“我儿难道被人欺负了吗?说出来,我好去问罪,给你出气。”少女哭得更加哀痛,过了好久,便昏昏睡去了。母亲把女儿用被子盖好,就出去了。到了晚上,婢女前去叫少女起来吃饭,则看见她已缢死在床头了。奔跑出去,告诉她的母亲,大家一起进去,怎么施救,也不见少女醒来了。母亲抱着她的尸体恸哭,说:“我儿不幸,很早就没了父亲,又没有兄弟,即使有什么冤屈,不妨留着一口气鸣冤昭雪。怎么就这样舍我而去了呢?”当时,少女的父亲在此之前已经死了。等收殓到少女的*,见隐隐有伤痕,更加明白是羞愤所致。准备追究这事,然而,又不忍心把这丑事播扬出去,于是,就隐忍下来了。然而,母亲也因为思念女儿的缘故,抑郁成疾,也死了,她家的门就常关着,很少打开了。过了一年多,有个叫胡有征的广州人,给人做幕宾,旅居在外,有一天晚上,正在灯下写家书,一个女子亭亭玉立从西北角走出来,走近桌案,给胡有征到了个万福,道:“郎君客居岑寂,也想念有人陪伴吗?”胡有征本来是个少年,富有激情,身怀豪气,看见女子容颜韶秀,年小稚嫩,犹如弱柳依人,觉得很是可爱,便站起来,向她作揖,说:“正苦孤寂无聊,既然承蒙小女子垂顾,愿意和小娘子作长夜之饮。”就想拉着她一同坐下。女子推却道:“你误会了。我向来知道你向来心怀侠义,才不怕瓜李之嫌,厚颜来相见。刚才只不过和你说玩笑而已。现在我有实话和你说,可以吗?我姓冯,小字浣秋,自幼读书,也熟悉闺中训诫。去年因为被强暴所污,羞愤自尽了。所以冒着嫌疑来找你,正是有事想要拜托你。要是不答应,那我生前的耻辱,就是西江水也洗不清了。”说完,泪流不止。胡有征问道:“你仇家是谁?”浣秋道:“我的仇人就是涌金门姚家的儿子。我前面到冥王那里去控诉,因为不知道他详细的姓名,没有得到准许。现今听说他已到广东做官去了,是海防同知,我将前去找他。听说你最近要回去,想随附你一起走,怎么样?”胡有征道:“人们说枉死的人,起初在冥间不受管束,然而,你也来去自由吗?”浣秋道:“当然。但是经过各路关口,要得本乡人带挈,像人间的担保人一样。否则就被路神阻挡下来了。”胡有征道:“这事容易。但是我得秋季以后才回去。今天得以目睹了芳言,真牵人魂梦,你去了,不让我闷死了吗?”浣秋答应,夜里她会到来。从此,每天黄昏之后,浣秋就到来,到了就和胡有征戏谑玩乐,浣秋尤其擅长六博游戏,胡有征时时输给她,就被罚去煮茶。后面,胡有征刚好连赢几轮,想得到浣秋所佩戴的紫荷包,浣秋不给。胡有征就捉住她的手腕,想要自行解下来,浣秋双颊红了起来,站起来就走了,一连几夜都没有再来。胡有征万分想念,绕着屋室呼喊,过了好久,才出现。然而,双蛾惨淡,显得很是凄伤,一句话也不说。胡有征尽心安慰,浣秋才长叹一声,道:“现今才知道求人真不容易啊!我死的时候,锦帛系在脖子上,后来虽然解脱了,但锦帛还在东边的阁子中。遇到阴天,绳索潮湿,我喉咙就会隐隐发痛。我常想请你去烧了它,可现今不敢再请了。”胡有征请求让他改正自己的过错,浣秋才笑着说:“正担心你又故态重犯呐!既然如此,把锦帛焚烧之后,每天还得烦请你为你念诵一遍《金刚经》,七天之后,就可以解除这灾厄了。”胡有征也答应了。立即叫仆人到阁中把锦帛取出来烧了。第二天一早起来,梳洗完毕之后,就取来《金刚经》,庄严地念诵一遍。七天之后,浣秋来感谢,一脸欢笑,显得很快乐,转而变得更加娇媚。胡有征笑着道:“从此远山芙蓉,可以终日相对了。”就告诉她,明天准备上路回去了。浣秋道:“我想要是和你一起坐车,能不被人知晓吗?请你用一张纸写上我的年庚和名字,收在箱子里,想要见我的时候,就在没有人的地方,低低呼喊我的名字,我就会到来了。”胡有征按浣秋说的,写了藏好。等到了半路,浣秋又取过胡有征的枕头,绣上“荒村雨露眠宜早,野店风霜起要迟”两句话。胡有征得到了,像是获得了珍宝。浣秋道:“我本来不想让人看到我的手迹,你曾怨恼我不能长久地陪伴左右,现今相聚的时间也不多了,我姑且绣了这几个字送给你。他日你到了什么地方,就像我常跟在身边一样。”胡有征也凄伤地擦着着眼泪说:“此去会短离长,大仇得报之后,你将到哪里去呢?”浣秋道:“天下之事,有聚必有散。我死去之后,冥王可怜我,让我投生到泽州陈相国家。我因为大仇未报,因此,才跟你到这里来。你的大恩,我自当会想办法报答,只是有涉廉耻的事,我实在不愿,你何必还留恋我这负心人呢?”说完,一阵痛苦。过了半个月,到了广州,浣秋就辞别而去了。胡有征到了家里,因为想念浣秋,时时独自睡在书斋中。年末的时候,浣秋忽然到来,见到了胡有征,眉宇之间充满了欢喜,告诉胡有征道:“畅快,畅快!现今罪人已受到报应了。”胡有征询问其中详细的情况。浣秋道:“我刚到惠州,衙署有门神守护在门边,我不敢进去,就在门外徘徊,忽然听到有人喝道开路到来,等走近了一看,轿子中人,正是我的仇人。他的轿子后面的插袋中半露出他的名帖,我才得以到到本省城隍那里去控诉,幸好得批准了,随即就下令让鬼差把仇人和那老妪拘拿到来,审讯他们,他们还不服气,动用了刑罚,才让他们屈服,押在狱中,申报到冥府,判仇人该在海上斩首,他在任上所亏库的款项,着令他卖妻女来偿还。老妪被罚投生到娼家为妓,后面会因为年老色衰,自缢而死。现今仇人已因为勾结海岛,午时在香山城外要被斩首了。他的女儿,姿色绝美,你可快去纳娶为妾,用来遣发愁苦,我也聊以借此,向你塞责道谢了。”匆匆准备离去,忽然又回过头来,说:“我差点忘了,你来年必须去参加乡试,你的功名,就在此一举,不要忘却了。”就洒泪而别了。胡有征正要挽留,而浣秋早已不见了。胡有征后来想起浣秋的话,就到省城去参加乡试。他的考卷经过评审,已被罢斥了。主审官刚准备睡觉,仿佛有个红衣女子催促他起来,说:“驹字十号卷,乃是头等笔墨,为何一时头脑发昏,而罢斥了?”主审官吃惊地起来,见桌上放着一张卷子,取来翻阅,就是白天被剔除的那一卷,然而,文字确实不是很好。心里知道这事有些奇异,就把他定为第一。此前,胡有征买得了姚家的女儿,韶秀清丽,并不比浣秋差几分。嘉庆末年,胡有征参加会试没有考中,可因为朝廷举行大挑,选拔各地在会试中没有考中进士的举人,胡有征得以受任为蔚州县令,才明白浣秋所说“功名在此一举”的话,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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