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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振话音落下,就在一片鸦雀无声之中,一个有点低沉又有点沧桑的嗓音响起,说了这么一句话。
“潘文茂!你什么意思?!你起什么刺儿?!难道你也反对大人北上!?你忘了你一家子怎么没的了?!”
这个叫潘文茂的,恰是那天在小校场外当值的那个姓潘的老军,此时的他被编入了张得贵麾下的炮队,就站在炮队第一排的排头。
潘文茂四十多岁,年纪与张得贵相差不大,此时听了张得贵的话,脸色瞬间涨红,盯着张得贵说道:
“张大人,你是我的老上官!我潘文茂的性子你知道,我与鞑子不共戴天,我们潘家与鞑子的仇,不比你们张家浅!你不用拿话来激我!”
说完这个,潘文茂转过头看着杨振,对杨振说道:“大人!国仇家恨的大道理,你也不用多说,眼前的这些弟兄们有哪个是真的拎不清?大家只是找个由头,借机发发牢骚罢了!没有老大人,没有你,跟前这些人早死了不知多少回了!过去,这条命是老大人的,现在这条命,就是你的!该怎么做,照直说就好了!”
说到这里,潘文茂回头瞅瞅了方才在后面咋咋呼呼的养子潘喜,然后又紧接着说道:“若是这一回,真能打到后方去,让我潘文茂,能够带着外面认下的这个儿子,回去给祖宗上个坟,上柱香,就是将来我死了,下去也能见祖宗了!”
“潘喜子!你还有什么话说?!”潘文茂说完话,张得贵立刻指着掷弹兵队队列中间的一个长相凶悍的高大青年说道。
这个潘喜子,大名正是潘喜,方才在队列之中鼓噪的几个人中,数他最欢实,因此早就落入了张得贵的眼睛之中。
听见张得贵这话,杨振也转眼看过去,只见那长相凶悍的高大青年此时早没了方才牢骚满腹的张狂劲头,只是脸红脖子粗地说道:“我听我爹的!”
这个叫潘喜的,此时的年纪可能在二十左右岁,是潘文茂这个老军,在转战途中收养的一个孤儿。
虽然他生性桀骜不训,向来是天不怕地不怕,在这个世上,任何人的话,他都是爱听不听、爱搭不理,但是唯独潘文茂的话,他从来不敢不听。
杨振看了这些人的表现,心想,若是原来的杨振,估计有的是办法让这些人甘心俯首听命,自己眼下最大的不足,就是对眼前的这些麾下不够了解。
接下来,张得贵又挨个地把方才在人群中鼓噪的其他几个刺头指出来一顿训斥。
这下子,杨振跟前的这些人,才算是真正安静了下来,都知道自己这一回被编入这个先遣营,跟着杨振,北上救援松山,算是棺材板上钉钉子,没得商量余地了。
接下来,所有的人都又看着杨振,等着杨振接着说话。
杨振见状,也不再废话,当即说道:“祖大帅和巡抚大人军令已下,北上救援松山之事,没得推脱商量!”
“我知道大家担心此次北上救援,九死一生,但我要告诉你们,自古以来,都是富贵险中求!更何况,我们与鞑子仇深似海!即便不为富贵,我们北上杀鞑子,也恰是心中夙愿!
“若是有人还是不愿去、不敢去!一心想当逃兵!你现在就可以站出来!我把你开革出营!今后天大地大,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走我的独木桥,你与我杨振,与我后屯卫,与我先遣营,从此再无瓜葛!——有吗?!”
杨振一边儿说着这番话话,一边儿盯着眼前的人群。
张得贵、李禄、杨占鳌以及他们身边的亲兵,都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队列。
甚至方才一再争辩的张国淦也是忍不住转头,往自己的身后看了看。
又是良久之后,紧张的气氛终于消散,因为大家都意识到,没有人敢在这个时候当逃兵。
杨振自己的手心里其实也是捏了一把子汗,若是眼前的这群人中真有那种撂挑子不干的,他还真不知道应该如何收场了。
难道他还真能把那些撂挑子不干的全杀了吗?
方才刚刚立过了誓言,要同生死、共富贵,现在转眼之间就杀人,翻脸比翻书快,也有点太说不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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