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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的时候帝都的雪还没有化尽,金桐院里仍旧烧着地龙。高几上的瓷瓶中插着新剪下来的梅花,冷香混在暖意里,融融的宜人。
宋在水得空过府探望卫长嬴,落座之后,看着表妹绛色对襟广袖玉兰花齐胸襦裙下高高隆起的肚子道:“是不是快要生了?”
卫长嬴扳着手指算了算,道:“如今是八个月,还有些日子呢。”
宋在水尚未成婚,也不太懂这些,随口一猜错了,笑着道:“两个月辰光也快得很,看来我接下来得赶一赶工了,不然之前许诺给我这外甥的衣裳可是做不完四季各一套的。”
“我跟表姐你开玩笑呢!”卫长嬴嗔笑着道,“你如今管着家,哪儿那么多功夫来做这些?再说姑姑们和琴歌她们都已经做了很多,母亲那边也打发绣娘专门做了好几身,我看这些衣服根本就穿不完。”
宋在水故作惊讶道:“哟!你怎么这样体恤人了?真是叫我惊讶!我以为你会说‘什么?表姐你居然到这会还没做完!你不是早就答应了我的么?怎的对还没出世的小外甥也要赖账!你快点回去做’,我都预备好了给你赔罪了!”
附近伺候着的使女都纷纷掩唇而笑,卫长嬴尴尬的拿个金橘砸到她怀里:“表姐越发的坏了,我什么时候说过这样的话?”
宋在水从裙褶里摸出金橘,笑道:“究竟是快做母亲的人了,比以前不知道体贴懂事了多少。以前我见着你就头疼,如今可算不这样了,真是幸亏我这还没落地的小外甥!一准是个乖巧体贴的,这不,还没出生呢,就让姨母我也沾了他的光。”
“分明就是表姐你自己本来头就疼。”卫长嬴嗔了她一句,为了转移话题,就捞起宋在水掖在镯子里的绣帕道,“咦,表姐你最近又学了新的绣法吗?我瞧这针脚不像你惯常做的,不过也不错。这狮子猫扑蝶的图案颇有趣味,就是这只狮子猫……也太肥了点儿了罢?这样子哪儿扑得了蝶?看起来走路都艰难得紧,可是用雪球做的范本?”
宋在水似笑非笑的道:“你别瞧它肥,动作可是灵巧的紧,去年你头一次去看我时,我那儿不是还有几只鹦鹉?”
卫长嬴笑道:“难道又叫它吃了一只?”
“什么一只呀?端木无色还家之后,大嫂要养病,我操持着家事,一个不留神,叫它吃得就剩了一只!”宋在水叹息着道,“那一只翠叶儿我实在不忍心再叫它担惊受怕的了,喏,就和人换了这块帕子。你也说这帕子绣得不错,看来倒是我占了便宜。既给翠叶儿寻了个雪球祸害不到的地方,又得了好处。”
卫长嬴闻言就问:“这帕子不是表姐你绣的?莫不是邓弯弯?”
“弯弯绣工虽然也好,却不是这一路的。”宋在水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说起来我能得这个人的绣帕还是沾了你的光。”
“咦?”
“苏家五小姐这些日子常去寻她的表姐,我那大嫂。”宋在水淡淡的道,“这五小姐对我可是尊敬又亲热,宋姐姐长宋姐姐短的……一来二去也就熟悉了。”
卫长嬴听到“苏念初”三个字,眉尖就是一跳,先吩咐左右:“你们都退下去!”等清了场,就低声问宋在水,“这苏念初如何?不瞒表姐,我也就在临川公主宴上,苏表姐指我看了一眼,连话都没讲过的,不意竟指给了长风!”
宋在水道:“我起初还以为是姑祖母的意思呢!待她借着寻表姐的名义缠着我指点一二,才晓得不是那么回事儿。”沉吟了片刻,道,“人是不坏的,女孩子生得不错,明艳照人的,礼仪也还成……究竟既是公主所出、又是阀阅之女么!性情很是温婉。凭心而论,是个不错的人。”
“长风的情况表姐你是知道的,你看她可合宜吗?”卫长嬴问道。
宋在水想了想,才道:“这个真不好说,这苏念初呢,看得出来在家里也是很受宠爱的,难免带着点儿娇气,也不是精明强干或者心计了得的人。只是她有一件好处,就是肯学肯改。我想可能是灵仙公主与驸马很想结这门亲事罢?如今也不知道她能够学到什么程度。何况,去凤州传旨的人还没返回呢,也不知道她几时过门。”
卫长嬴蹙着眉道:“倒不是我挑剔她,只是……”声音一低,“我娘家那二婶都没了,你说长风往后与二叔之间还能善罢甘休吗?纵然二叔肯,二叔膝下的堂兄弟也不会答应的!寻常贤惠的大家闺秀能应付得来这样的局势吗?”
“这个还真不一定。”宋在水一哂,道,“譬如说我罢,我是因为打小被定给了那一位,所以祖母一直把我照着母仪天下的要求来教导,自幼我就没想过能够与丈夫一生一世一双人——毕竟祖母向来教诲我当有容纳三宫六院七十二妃嫔的气度的,这也是为了我好!但倘若没有那柄金镶玉如意,我想我祖母肯定也像姑祖母疼你那样疼着我了,被这样惯大的我纵然不如你之前那样难缠,肯定也不会太识大体的。”
又说,“换了你是我,被我祖母那样教导约束长大,你肯定和我也差不多。纵然如今不是什么准太子妃了,但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性情既已养成,横竖就这样了。”
卫长嬴道:“表姐说的有道理,四平八稳的时候看着娇生惯养的人,等到了危难的时候未必就担当不得事情。但这也只是可能,苏念初将来如何不可知,我却只有一个亲弟弟。”
宋在水抿了抿嘴,道:“咱们是嫡亲表姐妹,那苏念初如今对咱们来说却还是个外人的。我难道会不帮着你和长风,反而去帮她吗?但你看现在圣旨都下了,不是我站着说话不腰疼,我之前那门亲事我也是彷徨之极的。然而苏念初不比那一位,我看这女孩子学东西非常之用心,不管是受了父母之命,还是本身就倾慕于长风的文才,往后倒也不至于担当不起事情……你往好处想一想,姑祖母和姑姑都是能干的人,只要她肯学,还怕教不好她吗?”
想到祖母和母亲,卫长嬴莫名觉得轻松了些,心情复杂的叹道:“我没出阁之前一直担心自己遇见刁蛮的小姑子,就想自己做人家姑子的时候万当体恤些。不想我的大姑子小姑子都对我很好,倒是我自己挑剔起没有得罪过我的
弟媳来了。”
“你跟苏念初可不一样。”宋在水不以为然道,“长风地位尚未明确,对手又是你们的叔父,论辈分论年岁长风都有些吃力,所以姑祖母和姑姑给他选个本身能辅佐他、家族也能助上一臂之力的妻子这是对的。不仅仅是为了长风好,也为了他往后的妻子儿女好。但沈曜野在你没过门之前就被确定了族里的地位,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在沈家的地位可都是因为他才得到的,譬如先前裴美娘的投诚。你再能干,横竖也就是这样了,你不能干,只要不出大差错,沈曜野接掌明沛堂,沈氏的当家主母就是你。所以你只要不是太糊涂就成。”
卫长嬴忍不住道:“哪里有表姐你说的那么轻松?明沛堂里也不是铁板一块,西凉那边……”她叹了口气,道,“母亲可是一直提点要我精明点儿,别拖累了夫君呢!”
宋在水微哂道:“你看,这不是和你如今的心情是一样的吗?反正叫我看来,你公公正当壮年,又还有襄宁伯辅佐,沈曜野的地位稳着呢!除非他犯下来大错,否则明沛堂肯定是他接掌了。他接掌明沛堂,你这元配发妻不当家,谁当家?但苏夫人是沈曜野的母亲,自然就希望你能够为沈曜野分点忧分点忧再分点忧才好。”
虽然宋在水表示苏念初未必成不了适合卫长风的人,但事关唯一的弟弟的终身大事,卫长嬴还是觉得有点心烦意乱。奈何她除了写信去凤州,也没旁的法子。这会就不想继续这一路的话题了,转开话题说起宋家的事情:“我到帝都算起来也快一年了,居然还没见到过舅舅。”
她去年新婚才满月去司空府拜访时,因为恰好不是休沐日,宋羽望正在宫中值守,舅甥两个就这么错过了。后来各样事情忙碌着一直没有再去,继而发现怀有身孕,又耗费了好些日子保胎。到了年节的时候,胎像稳了,也该走动拜访了……偏偏娘家二婶又病逝了。
正月里就戴上了孝,当然不好走亲戚。于是卫长嬴到现在都没见过这唯一的亲舅舅,想起来真不知道是该啼笑皆非还是感慨万千。
宋在水道:“横竖你如今是在帝都了,往后总有见得到的时候。不提旁的,我这小外甥落地的喜酒,父亲怎么也得来喝、而且要过来看的。”
既然提到了宋羽望,卫长嬴又问起了霍氏:“大表嫂现在好了吗?”
“说是没有全好,仍旧让我管着一些事情,但也能起身,开始打理事务了。”宋在水淡淡的道,“她是个聪明人,相处起来倒是省心。”
卫长嬴笑着道:“这是因为表姐你更聪明的缘故,要是换了我,和这么个嫂子相处着我可头疼得紧。”
宋在水哂道:“你要是有同母兄长,娶了我这大嫂,她肯定把你当亲妹妹疼!就冲着姑祖母和姑姑,她也要这么做。”
“二表哥既休了那端木无色,现下可有合适的人选?”卫长嬴想到舅母红颜早逝,宋在水以前也感慨过几次没有生母庇护的无助,就又转了话。
话音才落,就见宋在水高深莫测的笑了笑,道:“你猜?”
岳母好女婿,求求你别离开我女儿岳风,把我们洗脚水倒了。什么岳家柳家岳风柳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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