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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乐知时就想象力丰富,可以从天花板上的一个小小污渍联想到白沙滩上的一只寄居蟹,再从它小小的壳内空间联想到溶洞,甚至是黑洞。
就在他在天花板里探索宇宙的时候,门忽然间打开。乐知时翻身,把床帘拉开一个小缝,瞄了一眼,可看到的却是蒋宇凡的脸,又失望地倒回到床上。
“乐乐?”蒋宇凡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是怕把他吵醒。
“我没睡。”乐知时从床上坐起来,拉开了帘,“结束了?好快。”
“嗯。”蒋宇凡替他把书包拿来,还递给他一盒纯牛奶,“这个你不过敏吧,我看你平时也喝。”见他摇头,蒋宇凡才放心,“老师说不用回去报道了,你休息好了就直接回家。”
乐知时吸了口奶,“王老师没给我家长打电话吧?”
这件事本来也是意外,是他自己不小心,不想让蓉姨为他担心。
“不知道,反正他把宋煜叫住说了会儿话,估计是了解情况。”说到这里蒋宇凡来了底气,“我就说哪有这么巧的事。刚好捡到铭牌,刚好认出你,发言发到一半居然从演讲台跑下来给你急救,身上还刚好带着你的药。要不是你最后喊了声哥,我都要怀疑你俩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了。”
听到最后一句,乐知时一个激灵,“不不不,怎么可能。”说完他又后知后觉解释,“我们也不是亲兄弟。”
其实他也很后悔。清醒过来恢复体力的时候,回想到众目睽睽之下叫宋煜哥哥的场景,乐知时简直捶胸顿足,悔不当初。
“不是亲的?表兄弟?”蒋宇凡恍然,“我说呢,你俩一点也不像,还不是一个姓。”
“也不是,你听我说。”乐知时把书包拉链重新拉好,简单给他解释了一下他寄养的情况。
尽管他说得轻描淡写,但蒋宇凡再怎么二,多少也有些意外,“这样啊……”
寄养这种词对他们这些十几岁的小孩而言太沉重了,好像就和不幸、悲惨和寄人篱下划上了等号。
蒋宇凡心想,难怪乐知时在学校假装不认识宋煜。他抓了抓头发,“那、那……那他家对你好吧?”
乐知时笑了笑,“好啊,和亲生的没分别。”
“那就好,那就好。可是,”蒋宇凡又问,“那为什么不干脆直接,我的意思是,领养……”他很小声地说出这个词。
乐知时却不甚在意,“哦,我以前也问过。叔叔说,我的爸爸妈妈是很棒的人,他们是我唯一的父母亲,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他希望我能记住。而且他们说,哪怕没有这个程序,他们也会好好照顾我的。”他补充了一句,“宋叔叔是我爸爸最好最好的朋友。他们像亲兄弟一样一块儿长大的。”
“原来如此……”蒋宇凡表情像是放心许多,拍了拍他的肩膀,严肃认真,“你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口风很紧。”
“没事儿。”乐知时低头,忽然发现自己的纽扣开了,领带也被扯开,可半昏迷的时候不记事,还边扣扣子边嘀咕,“怎么回事……”
“你哥……不是,宋煜急救的时候解的。”蒋宇凡又说,“你肯定没看到,他从台上冲下来那样子,太帅了。”
乐知时的确没看到,很可惜,但他可以想象出那样的画面,低下头,乐知时看见鞋尖上洇开的黑点,想到发病前幻想出的阴霾。他就是被乌压压的云裹住了,困住了。
宋煜冲下来的样子,大概像一束锋利的光,破开了那片阴霾,找到了他。
这画面在乐知时眼前具象化,心里升腾出一丝愉悦感,连牛奶都变甜。拿书包的时候发现里面鼓鼓囊囊的,拉开拉链一看,里面是早上收到的礼盒,“你连这个都装进来了?”
“我想着你说完事了去11班来着。”
“嗯。”他把吸得咕噜噜响的牛奶盒捏瘪,扔进垃圾桶,系好领带后拿晃悠着的腿碰了一下蒋宇凡的腿,“走吧咱们,回家吃饭。”
江城的九月初暑热依旧,多年未修剪的栾树几乎要把茂密的枝丫伸进三楼窗户。这些热情的绿叶被紧闭的玻璃窗阻挡,看起来怪可怜的。
就跟小时候的乐知时贴着书房玻璃门往里看宋煜时那样,肉嘟嘟的脸都挤得变形。
从初一开始就和乐知时做同学,蒋宇凡知道他过敏的事,就是没想到能这么严重,他好奇问道:“你是怎么知道自己过敏的?这么严重的话,第一次发现的时候应该很危险吧。”
第一次……
其实他有些印象,但实在不能算多深刻,而且他小时候去医院的次数太多,反而冲淡了发现症状那次的记忆。
“不记得了,那时候我才三岁,好像住院了。”
“三岁!”蒋宇凡不敢想象,“你今天这样就够吓人的了,还好你哥在,我刚刚百度了一下吓死了,原来哮喘没有药在身边的话是会出人命的。”
乐知时宽慰他,“今天发生的是极小概率事件,是倒霉中的倒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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