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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亮,宋二郎就带着妻儿离开了温家避灾的棚子。
二郎媳妇抱着宋多宝,宋二郎扛着麻袋,麻袋里,是临走前温父送给他们的两床旧棉被。
宋二丫怀里捂着装了干粮的布包。
棚子外头寒风肆虐,冷得刺骨,若非到了衙门施粥的时辰,没人愿意出来。
今年的雪,比以往都冷。
今年的冬,比以往都寒。
二郎媳妇深吸口冷风,放眼瞅过去,一大片的棚子里全是受灾百姓,他们或坐或卧,或愁眉苦脸,或生无可恋。
但好歹,还有个容身之处。
拉回视线,想到自己连晚上睡哪都不知道,二郎媳妇眼睛里聚起泪花。
耳边传来宋二郎的声音,是在问她打算去哪。
“不知道。”二郎媳妇抿了抿冻得发紫的嘴唇,抱紧怀里的孩子,呵气成雾,“就这么走吧,走到哪算哪。”
山上的动物早就跑光了,这会儿就算能上山,也猎不到什么。
她倒是想厚着脸皮上京投靠小叔子家,可灾难过后,到处被白雪覆盖,能上京的车马都没了,况且就算有,手上的干粮也不够他们撑到京城。
巨大的危机感和恐惧感浮上心头,二郎媳妇面上流露出前所未有的绝望。
一家四口顶着寒风,踩着夜间刚铺的新雪,漫无目的地朝前走。
路过某处棚子,见里头空无一人,二郎媳妇眼神一亮,刚巧有衙差经过,她逮住人问自家能不能住。
衙差如实说那里头刚死了一家子被抬出去,她要不嫌晦气,只管住着。
晦气?谁能保证外头看似纯洁无瑕的雪层下面,盖着的不是受难者尸体?
已经走投无路,二郎媳妇哪还管得了那么多,让宋二郎先进去把被褥铺开,宋多宝被冻得连哭都不哭了,她不敢想再冻下去,会不会直接没气儿。
宋二郎喊上二丫,父女俩没多会儿把温父给的旧棉被铺在稻草堆上。
二郎媳妇顾不得那么多,坐下来就掀开衣服给宋多宝喂奶。
一手搂着儿子,一手放在嘴边吹热,然后去捂儿子冰凉的小手。
原本没力气喝奶的宋多宝,在生母的坚持不懈下,终于慢慢缓过劲来。
吃了几天的清汤米粥和干粮,二郎媳妇的奶水并不充足,只能喂个半饱,奶娃娃没吃饱,开始哼哼唧唧,继而放声哭了起来。
二丫听得炸耳朵,嘴巴里不停地嘀咕,“当初早让你们把我送到京城去,你们非不让,这会儿可好,房子没了,鱼塘也没了,就连三丫都不见了,往后全完了!”
“你给我闭嘴!”二郎媳妇一记眼刀子飞过来,“就算让你去京城,你能怎么着,能上天?”
二丫就是不服气,至今还对当初大丫扔下她一个人去京城的事耿耿于怀,“三叔家不是有钱吗?我要是早去了京城,肯定隔段时间就给你们寄钱寄好东西,至于像现在这样,全家人坐在一块儿喝西北风?”
宋二郎听了这话,脸色微微变,忙给二丫递眼色,让她别说了。
二丫哪是会察言观色的人,她只知道没能去京城是扎在自己心里头的一根刺,每次提起来她都火大,当下更是话匣子一开就止都止不住,滔滔不绝地埋怨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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