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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敏转过身,抬头看着急救室还亮着的灯,刚刚许魁回去说的那些话,她初听是毫无条理,不知所云,可刚刚贺风扬一说,她稍稍思考整理了一下,便觉得一点重重。
“妈,你的意思是说?”
张敏神情严肃,握着贺飞的手,点点头。
“你不觉得奇怪吗?亲家家里那么大,怎么发生了火灾之后,怎么会连个报警的下人都没有?刚刚许魁和我说了,整栋别墅,就只有亲家和邓经理两个人,他们去的时候,家里已经着火了,他们是在楼梯口找到邓经理的,而且他身上都是血,很有可能是从楼梯上滚下去的,这所有的一切,未免太过巧合了,佳佳去的那个时间早,要是再晚一些,整栋楼都烧起来,这次的事情,谁知道是怎么回事?”
张敏说的头头是道,贺风扬一听,也觉得很有道理,李芸看着张敏,心里却觉得毛毛的。
贺飞没有说话,牢牢的握着张敏冰凉的手心,如果事情真的像张敏说的那样,这次的事情,就不是那么好解决的了,逝者已逝,最让他们担心的,还是佳佳。沈佳蓉和几个护士一起将周君兰推到了单独的病房之后,就让她们离开了,房间的门是合上的,整个病房就只有她和周君兰两个人,房间的帘子并没有拉上,明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了进来,整个房间都是明亮的,她被暖洋洋的阳光照着,浑身却是冰冷的。
沈佳蓉给自己找了条凳子坐在床边,盯着床上静静躺着的周君兰,就和雕塑似的,一动也不动,仿佛这样做,床上的周君兰就会因为不舍睁开眼睛来看看她似的,她紧咬着唇,克制了好久,干涩的眼睛还是流出了泪来,她终究还是没忍住,趴在周君兰的怀中,大哭出声。
贺子昱就倚靠在门口,透过门上那一小块透明,可以清楚的看到沈佳蓉在里边的一举一动,房间的隔音效果并不是很好,她哭泣的声音,那样清晰,好像就在他耳边似的,一声声,让他的一整颗心都是揪着的,他想要冲进去,然后将她搂在怀中,这样的念头,十分的强烈,可当他的手握着门把的时候,他还是克制住了,这个时候,佳佳需要这样一个独立的空间,尽情的发泄心底的悲伤,而他现在能够祈求的就是邓金鹏没事,这样接二连三的噩耗打击,佳佳真的承受不住。
沈佳蓉真的好痛苦好难受,那些人看子丝的董事长光鲜亮丽,但是事实上,周君兰每一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她承受的是心理上的煎熬,就像邓爷爷说的,她心里比谁都苦,她忽然间觉得自己好不孝,这么多年了,她从来没在周君兰的身边好好陪陪她,就为了苏少宸,就为了那样一个完全不值得的男人啊,如果当初,她听外婆的话去法国的话,这些年,她是不是能过的好一点?
周君兰这些年活的太累太压抑,她在心里劝慰自己说,其实就这样离开,对她来说,或许是一种解脱,她思念了外公那么久,现在终于可以如愿以偿去陪他了,但就算是这样想,她还是后悔,她这一生,坎坎坷坷的,还没过几天的好日子呢?怎么能就这样走了呢?她和邓爷爷该怎么办啊?当初她之所以活了下来,就是为了找沈旭桡报复,但是这些年,她为了自己,一直忍着没有动手,沈佳蓉这样想着,一颗心滴血似的难受。
沈佳蓉哽咽着,脑海中闪过的全是这些年和周君兰在一起的点点滴滴,刚收住的眼泪,再一次喷涌而出。
沈佳蓉哭了好半天,抬头的时候,脸上的灰尘几乎已经被眼泪洗干净了,一双眼睛却肿的和核桃仁似的,还有鼻子,也是红红的,沈佳蓉吸了吸鼻子,仰着脑袋,将脸上的泪水擦干,挺直的脊背,看起来十分的僵硬,阳光下的那张脸,苍白如纸一般。
半晌,她站了起来,转身进了洗手间,出来的时候,手上端着用脸盘接着的热水,里边放着毛巾,沈佳蓉将水放在床边,将盖在周君兰身上的白布掀开,扔在地上,低着身子,替她解开身上的睡衣,贺子昱见状,转过身,从兜里取出手机,还有扣子和心脏病患者用药的药瓶,坐在门边的长椅上,打了个电话。
沈佳蓉将毛巾打湿,替周君兰将脸擦干净,因为穿着的是无领的睡衣,所以她的脖子也沾满了灰尘,乌黑乌黑的,擦干净之后,沈佳蓉一眼就看到了周君兰颈项上的掐痕,青紫的颜色,十分的明显抢眼,沈佳蓉呼吸窒了窒,手上的动作顿住,弓着身子,愣了几秒,紧咬着唇,阳光下,那张素净的脸蛋越发的苍白起来,拿着毛巾的手紧握成拳,似在隐忍什么,沈佳蓉沉默着,又将周君兰的身子抹了一遍,刚刚的清水已经变了色。
沈佳蓉将周君兰的衣服拉好,取过一旁病床山的薄被,替她盖好,转身将黑色的水端到洗手间倒了。
贺子昱坐在长椅上,头贴着墙壁靠着,心里烦闷的厉害,他不担心佳佳会做什么傻事,只是看着他那个样子,他心里难受,钝钝的痛。
张敏和贺飞走了过来,一眼就看到坐在长椅上的贺子昱,无精打采的,他们是看着贺子昱长大的,这么多年了,还从来没见他这样愁眉深锁的模样,看的两个老人心里不由的担心起来,直到张敏和贺飞走近,贺子昱这才渐渐的回过神来,也不知道他刚刚在想些什么,一贯波澜不惊的眸,仿佛有火在燃烧似的。
“邓爷爷出来了吗?”
张敏低着身子,温柔的抚着贺子昱的脑袋,点点头:“身上有几处骨折,医生说了,右腿将来可能有不灵便,而且失血过多,暂时还醒不过来,不过已经脱离危险期了。”
贺子昱握着张敏的手,让她贴着自己的额头,听到脱离危险期五个字,心里松了口气,腿有些不灵便没有关系,反正她和佳佳可以照顾着,只要人没事就好。
贺飞和张敏没再说话,陪着贺子昱坐着,两个人刚坐下,病房的门突然被打开,沈佳蓉走了出来,看到张敏和贺飞,抿唇点了点头,一张小脸都是通红的,精神看起来并不是很好。
“佳佳,你没事吧?”
张敏走了过去,握着她的冰冰凉凉的小手,沈佳蓉伸出另外一只手拍了拍张敏的手背,笑着摇了摇头,“我没事。”
那笑容实在是勉强,就和哭似的,看的张敏十分心疼。
“贺先生,手机呢?我打个电话。”
沈佳蓉觉得自己有些浑浑噩噩的,她记得去找周君兰的路上,她的手上一直拿着手机的,但是现在,却不见了,她根本就不知道掉哪里去了,还有随身带着的包包,中间的那段记忆,就好像空白似的,到现在想起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做什么去了。
“做什么?”
贺子昱转过身,先前在救护车上,那些护士将周君兰和邓金鹏抬下车的时候,沈佳蓉跟着就下去了,包包和手机都还放在车上,他下车的时候,拿下来了,随手就将手机放进了包里,刚刚过来的时候,他忘记带了,现在估计在走廊上的长椅上。
“外婆身上的衣服脏了,她一直都很在意形象,一定不会愿意让别人看到她穿着睡衣,脏兮兮的模样,她一直都很喜欢穿旗袍,我想换上她喜欢的衣裳。”
周君兰最喜欢的是那件湖水绿绣着百合图案的无袖旗袍,那是外公送给她的,听邓爷爷说,那是外公亲手设计的,从她怀孕你的时候,就让家里的绣娘做了,在妈妈满月的时候送给她的,但是一直舍不得穿,只有在特定的那天才会穿,一整天都锁在房间不出来,晚上的时候,眼睛经常都是肿的,那是她缅怀外公的方式,也不知道那场火,有没有把它给烧了,她想去把那件衣服取来,但是这个时候,又不想离开外婆的身边。
“她刚说看到个包,我见是佳佳的,就让她拿着了,我给你妈打个电话。”
“我刚打电话让人去取了,等会应该会有人送过来。”
今早消防的那些人来的挺快,所以东西没怎么烧,但是就担心那些衣服被熏黑了,所以他另外还打了电话,让人去子丝的店里,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贺子昱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走到沈佳蓉身边,“邓爷爷已经脱离危险期了,醒过来就没事了。”
沈佳蓉站在门口,听到这样的消息,微微的愣了愣,紧绷着的脸,微微的松了下来,她其实一直都想问邓金鹏的状况,但是心里又觉得害怕担心,一直没敢问出口,对她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她还有个亲人,虽然没有血缘关系,却是她至亲的人,但是想到周君兰的事情,她便觉得心烦意乱的,邓爷爷和外婆朝夕相处了三十多年,这样残忍的现实,他如何能够接受?
离开了,什么事情就都不知道了,活着的人,才是最痛苦的,比起自己,邓金鹏怕是更加难受,所以这个时候,她就算是伤心,也不能萎靡不振,要是她为此一蹶不振,只会让真正关心她的亲人难受,而那些伤害了外婆和邓爷爷的人应该会觉得快了吧,她不能倒,要是她再出什么事,邓爷爷该怎么办?
“那就好。”
沈佳蓉淡淡道,眉色平静无澜,伸手去擦贺子昱脸上的灰尘,“先去把脸洗干净,我会没事的。”
沈佳蓉没有说我没事,因为这样的三个字,她自己尚且不信,更不要说贺子昱了,他总能轻易识破自己的伪装,她要是撒谎,他一眼也就看破,她现在这个样子,说没事能骗谁呢?但是她会没事的,她会努力让自己好起来。
或许伤心,或许悲痛,但是绝对不该沉浸于此,周君兰希望她幸福,所以就算她离开,她也会幸福的给她看,而且,她不能再让邓爷爷为她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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