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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侗文替她合上书。
沈奚画蛇添足地解释:“我在说真的。”
他笑:“总看专业书也无趣,我带了本仁学,想看吗?”
谭嗣同的著作,是**。
她意外:“我听顾义仁说过,是出了日文版,难道还有汉字的?”
“我让人私下印的。”他作了解释。
如此珍品,自然是要看的。
傅侗文在衣柜下层翻出了那本书,丢去床上:“上床来看。”
沈奚听到这句,方才醒悟,他在用这个打破两人之间若有似无的暧昧。总要有一个顺理成章的理由让她上床去,否则,怕她真会挨到天明
她在洗手间里磨蹭了十几分钟,再出来,吊灯都灭了。
两盏壁灯,一左一右,悬在床头上。
傅侗文还是穿着衬衫,倚在那里,在看书。刚登船收拾衣裳的时候,她看到他是带了睡衣的,可今晚仍是穿着衬衫。不过,她又何尝不是怕误会,完全不敢换上睡衣,只挑了夏日最轻薄的连衣裙充数。
沈奚也上床,盖了被子,将仁学拿在手里。
果然没有印刷厂的名号,是私印的。
书是好书。
可她的念头,一溜到了天外。此时的傅侗文,是一种酒阑人散的慵懒。她在想,他在伦敦念书时,是否也这般神情和态度,闲阶独倚梧桐。
想了会儿,默念了几句荒废,勉强静心读了进去。
傅侗文这边,恰好翻看完最后一页,合了书。
穿衬衫睡觉是一桩苦事,身体和手臂都被一层板正的薄布绑缚,活动不开。他人乏,书也翻完了,于是无所事事地靠在那,观赏起了她。她今夜穿得是丝绒的连身裙子,细白的一截手臂露在外头,没有任何装饰品,和船上的那些贵族小姐、商人太太一比,太过朴素。倒是耳垂上坠着两粒小小的珍珠,赝品,但挺漂亮。
傅侗文难得对女孩子用“漂亮”这两个字,嘴上没提过,心里也大多不屑。
还是缎面的发带,颜色不同,斜扣着的珍珠也是赝品。
看来她将所有钱都用在了学业上。
傅侗文将书搁在床头,关上壁灯,宣告结束夜读会。
她从光明处,望向暗处的他:“你看完了?”
“也不用都在今天看完。”
也是。
她又问:“要让我检查一下再睡吗?”
“我很好。”他回。
片刻的沉默。
两人又都笑了,傅侗文说:“好了,躺下。”
沈奚缩进了棉被里。
傅侗文笑着摇摇头,下了床。他趿拉着拖鞋从床尾绕过去,走到她那一侧的床畔,关掉了灯。在黑暗中,她看到他是换了睡衣的长裤的,光着脚。
那日起,连着十几个夜晚,她都被梦魇压身。
梦中,那个男人来索命,说他有万千错,也轮不到她来杀。
沈奚每到噩梦都呼吸急促,辗转难安。傅侗文总是耐心地隔着棉被将她抱起来,在她半梦半醒里,轻声和她说别的话,将她从深渊拉回现实。有一夜,她在黑暗中听他说,他和船上的厨子讨论一品锅,人家不晓得,倒是认得炒杂烩,李鸿章访美时带过去的美食,在美国风靡了好一阵子。
“想吃的话,三哥明日让人给你做。”他俯身,将她乌黑的长发捋到枕边去。
发丝柔软,在他手指上打了结。这回他没有硬拽,多了解扣的耐心,没扯断她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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