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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甚微心头一震,不敢置信地朝着官家看了过去。
官家却是没有再看她,只是静静地闭上了眼睛。
顾甚微鼻头一酸,倒不是因为官家病入膏肓,而是她如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自己还能够等来这个高高在上,视寻常百姓为蝼蚁的帝王,对她……对她的父亲顾右年说上这么一句对不起。
“你们都出去罢,让我同阿爹单独待上一会儿。”
顾甚微站在离门口最近的地方,她看了一眼张春庭率先的走了出去,汇入到了等着哭丧的人群当中。
屋子里一下子安静无比。
先前还躺在床榻上有气无力的官家睁开了眼睛,他像是回光返照一般,目光灼灼地看向了张春庭,眼中带了怒意。
“这下子你满意了?”
张春庭嘲讽地勾起了嘴角,“满意什么?我师父死了,你便是跪在阎王殿道歉,他也活不过来了。”
“顾右年在你心中就那般重要,我才是你的父亲,你一个要继承我江山的人,对自己父亲就是这般?”
张春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苏贵妃喜欢养宠,除了鸟儿还有狗。冷宫的墙被我凿出了一个洞,我那时候饿得头晕目眩,趴在那洞边往外看……你们就蹲在那株槐花树下,给她的狗喂肉骨头吃。”
“父亲那般英明神武,自是知晓她为何要特意去那里喂狗……知晓搁着一堵墙还有一双饿得发绿的眼睛。”
“我没有名字,母亲给我取名叫春庭,她一辈子都沉溺在那一日,你在春日的庭院里宠幸了她,然后让她有了我。在遇到顾右年之前,我不是谁的儿子,我是一滩烂泥。”
他没有名字,没有身份,没有父亲母亲,是生存在天地之间缝隙里的无用之人。
“给了我新生的人,才是我的父亲。”
张春庭说着,冷冷地看向了躺在病榻上的人,“如果可以的话,我更想改名叫做顾春庭。”
官家瞬间气得涨红了脸,他抬起手来,指向了张春庭的鼻尖,“你你你……你这个逆子,我要改……”
张春庭无所谓地摇了摇头,“你知晓的,我按照诏书继承大雍,不是你给我体面,而是我给你的最后的体面。这江山如今还姓赵,不姓张不姓顾……”
官家瞬间颓然了下来。
没有人能比他更加明白,张春庭说的都是真的。
他的这个儿子,就像是入了羊圈的狼,根本就是杀得他们片甲不留。
他以为自己是下棋人,看着张春庭同苏贵妃相争,却是不想,那下棋的早就换了人。
“这里只有你我二人,官家又何必要争当一个慈父。我本想要离开汴京做一个寻常人的。可姜太师绑了顾甚微去,让我明白了一个道理,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在手,我才能够护住她。”
三年前,那种眼睁睁看着生命之中最重要的亲人死去场景太痛了。
他不想再经历一回,也不想顾甚微再经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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