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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和白光明暗交替的闪烁了几下,姬凌生随即置身于朝天大阙的南面城池中,正好对着来时的方向,想来应该是从南面进城的缘故。
此时他身处两条街道的交叉口,传送阵法摆在十字道路中央,道旁竖着根圆木,上面挂着牌子,姬凌生快速扫了两眼,一条叫行健道,另一条叫厚德巷,都差不多宽阔。
环顾四周后,姬凌生瞧见李忌正回头看他,九寸和尚和雄健男子站在旁边老实等着,而为他们引路的青年早已不知所踪,似乎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往反方向溜掉了。
姬凌生无暇顾及他,拾步上前。
没走几步,就让路人推搡了几下,一群人簇拥着挤往李忌三人身边,全是奔着那而立之年的男子去的,他们服饰同一,像是私塾里读书的半大孩子,个个神色高亢,亲切的叫着那人少主,有几个不太见外的喊他良大哥。
男子跟九寸和尚身材相当,名字叫钟良,钟家这辈嫡系里排行老二,自从钟家老大、也就是他大哥离奇身死后,他就顺理成章当了钟家少主。
道路两旁的行人也有意上前跟他攀谈,不过他们并非钟家子嗣,没有开口寒暄的必要,又想不出好的由头,更怕无端的巴结讨好会留下坏印象,便目不斜视的立在路边,瞻仰着钟家下任家主的卓然风姿。
钟良笑容如沐春风,跟一干后辈说说笑笑,极富长者威严,他望见姬凌生被堵在人群外,好像知晓他进退两难的窘态,随即三言两语打发了他们,那帮少男少女听良大哥有要事在身,又听他嘱咐莫要荒废学业让先生等得着急,一个个欣然领命,将此奉为圭臬,纷纷拍着胸脯打着包票扬长而去。
姬凌生得到机会靠近三人,钟良似乎有意跟姬凌生搭话,但碍于得先给几人带路,只得作罢,索性递给姬凌生一个平易近人的笑脸,既不过分讨好也不显得疏远,姬凌生同样报以一笑。
钟良一马当先在前头带路,姬凌生等人亦步亦趋的跟上,他领着三人往南转入行健道,若在朝天大阙外面来看,就是往下走。姬凌生边走边打量四周,脚底足心的灼热感烘得他五脏六腑都暖洋洋的,他才明白自己真站在朝天大阙的铜墙铁壁上,假若翻开铺满所有角落的青石板,兴许就能看见那尊漆黑如墨的巨鼎,再看头顶,来时的沙地也变成了天际的一部分,和绚烂晴空挤压成一线,分作两个阵营,将整片苍穹划江而治。
更奇妙的是,从外看朝天大阙的四面铁壁不到万丈,落到城池来却连绵好几百里,比之叶城也不遑多让。
过了约莫十里,一座奢华宫殿拔地而起,朱红漆正门上面挂着一块宽逾十丈的匾额,用金漆勾画了个“钟”字。
姬凌生额头见汗,城南正好是朝天大阙正对火山口的下边,越往南越是炎热,那股热乎劲能穿透人体,将浑身骨头都燎烤得酥软乏力,但隐隐之中又在加快灵力运转。姬凌生能明显感觉到周身灵气仿佛是面团,让火烤得发胀,每流转运行一个周天,便自然而然的壮大一分。
难怪青年说,无数修士削尖了脑袋想进城,这儿灵气虽然不如充裕,但能淬炼修士的灵力,比多得无法消化的充沛灵气更有用处,只不过不能待得太久,不然就真成了久烤不取的面团,迟早会烧糊的。跟南盟七城的聚灵大阵相比,两者各有千秋,聚灵阵仅能供应无穷尽的天地灵气,还需修士自行解纳,但不会伤及身体。此地虽然能提炼灵气,不过灵气的来源需得自己提供,由此一来灵石灵玉的消耗估计不小,况且时间太长就会适得其反,伤神伤身。
姬凌生这下明白了青年为何千方百计进城,表面说是两袖清风身无分文,估摸暗地里藏了不少灵石灵玉,就等着进城的这一刻。
想着想着,姬凌生发现前头三人已经进了宫殿。
跟着进去,沁凉气息扑面而来,跟外头的酷热相比,宫里冷得宛如隆冬,让黑风冷不丁打了个寒颤,过了几息等它彻底适应后,姬凌生才得以继续拉着它进去。
进门一看,前头三人停在庭院里,被一个青年拦住了去路,那青年神色不善的瞥了眼钟良,隐约透露着股厌恶,不过钟良好歹是铁板钉钉的下任家主,青年没在外人面前损他面子。
钟良笑着喊他三弟,显然热脸贴冷屁股,青年眼里压根没他这号人,板着脸朝九寸和尚做了个抱拳礼,然后做了个请的手势,平静道:“家主有请!”
九寸和尚微微点头,动作微小得难以察觉,青年观察入微,往外开步走了几步,等着他俩跟上,钟良让他挡在身外,位置别扭得尴尬,九寸和尚回头瞟了眼李忌,静静等他动身。
李忌攥着那串佛珠,茫茫然往前迈了几步,随后回头看了眼姬凌生,姬凌生对他微笑点头,少年拢住心神阔步离开。
等到人走楼空,姬凌生独自站在空旷大殿里,忽然有点无所适从,这儿的装潢跟姬家有点像啊。没过多久,一个戴着方巾帽的小厮碎步跑了过来,他简明扼要说了来意,说是少主考虑周全,指派下人来带客人转转。
姬凌生没什么特别留意的地方,索性叫住小厮问了几个无关紧要的问题,譬如这座城池叫什么名字,东道主的钟家有几号人,又分别叫什么名字,诸如此类的。问题不算复杂,也没触及钟家的机密,小厮接到少主指令,本来就大喜过望,见到姬凌生如此和善,更是将这次招待作为牵线搭桥的机会,自己嘴巴伶俐些,脑筋灵活些,没准运气好能攀上两个大人物,一个看他办事麻利的钟良少主,另一个就是眼前的富贵公子,他不知姬凌生的身份,只觉得少主叮嘱让好生招待的公子爷,少不得是什么大门大户之后。
姬凌生对他高涨的热情有点不解,私以为是沾了九寸和尚的光,干脆把想问的全问了遍,那小厮讲得滔滔不绝,甚至不惜绕圈子说了几个笑话,画蛇添足的在谈话里穿插玩笑话和俚语,本该三言两语说完的东西,硬是让他兜了个大圈子,好像衙门里官员写得文过饰非的汇报奏章,显得拖泥带水的多余。
寻思半天,姬凌生总算弄清他话里的所有含义,得知这座城池叫做扶器城,分为四块,分别对应四面铁壁,相对面的大小两两相等,四块区域连成一片,共合成一个长八百里、宽两百里的城池。
城池作为钟家的大本营,一切事务由钟家直系弟子掌控,分为好几派,以家主一系权力最大,上代家主贵为东炼十大高手之一,已经闭关深造,遂将氏族交给儿子打理,现任家主有五个儿子,以温良恭俭让为名,长子钟温英年早逝死因不明,次子钟良暂定为少主,钟恭钟俭闲置家中,老幺钟让前两年跟杨家少主一同前往柳家,至今未归。
受到火焰山影响,朝天大阙跟火炉没什么区别,嫡系弟子往往会在朝天大阙内部修行炼器术,外人无法进入,具体细节也无从得知,那股常年不息的炎热被称为地火,稍加应用可以用做修炼的助力。
姬凌生还想问问地火的情况,小厮茫然摇头,说自己了解得不多,还劝姬凌生不要太靠近南边,最南面的一截铁壁连房屋都没有,地境修士也难以立足,而且不要在街上走动太久,不时会有天火出现。
姬凌生问天火是什么,小厮稀里糊涂解释了半天,只说是莫名其妙出现的火焰,所以叫天火,他看过却没感受过,只听别人很是危险,遇见千万要躲好。
闲聊几句,姬凌生说要出去逛逛,小厮急忙提议要同行,姬凌生则摇摇头说喜欢独行,让他好不失望。
让小厮安排了黑风的伙食,姬凌生撇下它独自出门,跨过朱门的瞬间,那种冰火两重天的奇异感受格外明显,他忍不住在门的两头往返好几次,觉得十分有趣。磨叽了好些会,他上街顺着行健道没走几步,突然发现有人比武切磋,围观的人群中有个极为显眼的玩意,似乎是个妖修,不过他没谦逊的化作人形,而是保持妖族原样,是头两层楼高的白熊,直立着站在路中央,占了大半位置。
尽管它蛮横,周围却无人找它说理,大概忌惮它地秘四极的修为境界,毕竟它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忍忍就过去了,大不了热闹不看了。
姬凌生绕过白熊的硕大躯干,来到它右手边,本来白熊周围五尺无人站立,突然冒出一个年轻人,它冷冷瞥了眼姬凌生,没有说话亦没有阻拦,姬凌生盯着它那满脸白毛,皱着眉想了想,这是公的还是母的?
不料片刻后他就知道了答案,场中两人打得正酣,力道把握得极有分寸,没敢下死手也没敢破坏街道两边的阁楼,便使着吃奶的劲打肉搏,拳拳到肉,激荡得周遭的空气仿佛都凝滞缠绵下来,随着拳头往肉身上一撞,就缓而有力的传来沉闷响声。
姬凌生难以置信的听到,白熊以柔糯的女子嗓音助威道。
“哥,别放水,快打他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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