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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言倒是真听话,躺下去就又睡着了,只是脖子底下枕着葛玥童的胳膊。
葛玥童这下是真的不敢再动了,再弄醒一次谁知道还能不能再睡。
不过垫进去一条胳膊总比整个人被捆着强,葛玥童把虞移的被子拉过来,给自己盖上了,让自己尽量舒服的靠在陈言的床头上,还好洗澡的时候给手机充了电,现在就这么玩手机玩到头发干了再说吧。
陈言梦到自己坐在华林服装厂厂房门口的门槛上,董春友和周小娟离婚以前,他还不用经常在流水线上干活儿,偶尔有没什么事的时候,他就会坐在这里,因为这里可以看到整个华林服装厂围墙里最大的一片天空。
陈言看着天上灰蒙蒙的云,这雨已经下了快一周了,他觉得头疼胳膊疼肋骨疼全身都好疼,厂房里周小娟的大嗓门时不时就冒出来一下,在雨水冲刷厂房铁皮屋顶的声音里格外刺耳。
清明时节雨纷纷,陈言抱着腿把自己缩的尽量小,整个服装厂里只有他一个人,不,只有他一个孩子,在机械的轰鸣,各种嘈杂的噪音里孤独的坐着看天。
也不知道姐姐那里是不是一样在下雨。
陈言小时候没事做经常会想起这个姐姐,这个姐姐是他想象的朋友,亲人,精神寄托,如果也下雨了,姐姐有没有雨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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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言很想送给姐姐一把漂亮的雨伞,像班上有个女同学打的那种,粉红色的伞布印着很多彩色的小斑点,带着一圈有点脱丝的荷叶边,拐弯的把手,雨伞头上有一个长出去的塑料尖尖,据说是什么公主伞,确实和大家的普通雨伞或者塑料袋剪的雨衣很不一样。
全班女生都特别歆羡这把伞,听说是在市区买的,一把就要二十块钱,班上的女生都很积极的和这个女孩子搞好关系,以便能够摸一摸这把伞,关系好点可以撑开拿在手上转一转,关系最亲密的,才可以在上学放学的路上和这个女孩子共一把伞。
陈言也觉得那把伞挺漂亮的,他自己用不到雨伞,厂里套成品的大平口塑料袋剪开一条边就是他的雨衣,但是他就是觉得姐姐应该有这样一把好看的伞。
云越来越低,雨越来越密,陈言觉得自己身上越来越冷,明明厂房门口是有挡雨檐的,但是他就是感觉自己好像被雨淋湿了,天色渐渐黑到周围什么都看不见了,陈言站起身来,才发现华林服装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他又走在一片漆黑里。
又黑又冷,陈言想站在原地不动,但是腿却不受控制的一直在走,没有方向,没有目的,远远的好像能听到一种类似警笛呼啸的声音,听不清,但是体育课的哨声他听的很清晰,有很多篮球在地上拍的声音,他找不到声音的来源,突然脸上一个重击,血腥味一下就涌了上来。
陈言知道是谁砸的,也知道这就是故意的,拍篮球的声音伴着一阵哄堂大笑,还有一些嘈杂的说话声,陈言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向激川一个篮球扔过来自己被砸的满脸都是血当然很搞笑了,这可比往肚子上扔观赏性强多了,血腥味,又是那种血腥味。
周围还是一片漆黑,陈言整个人绷得紧得喘不上气,他不知道黑暗里会再砸过来一个篮球,还是一个拳头,又或者一把刀。
好像有人在喊他的名字,陈言除了一片黑什么也看不到,他依稀记得好像有一次,他也是走不出这黑暗,有个女声在他耳边和他说就到这里了,然后他就醒了。
那个人是姐姐对吗?
陈言努力的在一团混乱嘈杂里分辨着哪怕有一丝丝可能是来自自己姐姐的声音,可是除了那些尖利的扭曲的嘲笑与辱骂,他什么也听不到,他一向自诩耳朵很灵,现在却发现其实自己什么也听不清,绝望,崩溃,恐惧,孤独,他甚至一时都分不清是那种情绪在主导他的体验,他只觉得自己难以抑制的发抖,太冷了,太黑了,太吵了。
是谁,这又是谁在叫他,陈言努力的去听,这次他听出来了,是个女孩子,是姐姐吗?
他伸出手去想要抓住她,紧紧地抓着,想要告诉她别丢下他,别离开他,能不能就一直陪着他。
他也不愿意从来都是一个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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