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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如故冻得厉害,就连接下来的一连串动作也做得哆哆嗦嗦。
他把上半身湿重的衣服缠在腰间,又不觉痛似的,把缠进手掌肉里的箜篌弦扯出,速速缠在腰间衣物之间:“正好。”
桑落久突然感觉有点不妙:“……师父,你要做什么?”
封如故苍白着一张脸,对桑落久粲然一笑:“没事儿,我就是上来换口气。”
言罢,不待桑落久阻止,封如故翻身落水,身体一翻,便如一条鱼似的消失在了水中,浮上来的,也只有从他掌心伤口里荡开的丝丝血色。
他刻意下潜,速度不慢,不多时便见到了那抹白中含金的僧袍一角。
沉水底部的寒凉,与上层全然不能相比,封如故只觉自己成了一只水鬼,寒水如刀,片片穿过他的躯体,又从他的骨头上生生剐了过去。
他已不知自己是如何舒开双臂、试图抓住那片衣襟的。
直到他感觉腰间一紧,已涣散开来的意识才重新聚拢起来。
……箜篌弦已经放到头了。
而他还没有把如一救回来。
断桥之上的罗浮春正扯着箜篌弦的另一端向下张望,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掉,海净跪在断桥边,肩膀不住颤抖。
桑落久是唯一一个保持了起码镇静的人,用罗浮春脱下的衣服缠绕在他手上,免得一会儿拉人上来时,他的掌心被勒伤得更严重。
突然间,一直握紧箜篌弦的罗浮春身体失了衡,向后一坐,跌翻在地。
即使桑落久及时搂住了他的腰,也被他压得倒退数步,和他一起翻倒在地。
他抱住罗浮春,在他耳边低声问:“……师父呢?”
罗浮春不及回答,扑到水边,几下提起那陡然轻了下来的箜篌弦。
……箜篌弦断了。
是被生生咬断的。
看着那断了的箜篌弦,就连桑落久也懵了,肩膀微微发起抖来。
以前,他也不很能理解封如故,为何会被一些人暗暗议作“疯子”,说他人如其名,疯癫任性,是道中之邪。
如今亲眼所见,他才相信,师父他邪就邪在,疯就疯在,若他愿意,他可以为一个人不惜性命,移山倒海。
数丈水渊之下,封如故已把那已经半昏迷的人揽在了怀里。
见他眼皮微动,还有些意识,封如故略松了一口气,抵上他的唇,将所剩无多的气渡了半口过去,环抱着他,随他一起缓缓下沉。
封如故仰头望去,只见水面距离他们已经很远,只剩下淡得近乎于无的薄光,随时会消弭无踪。
……不会再有第二根箜篌弦放下来了。
封如故肺中的气又不足了。
此时,竟唯有窒息,能让他产生一点点自己还活着的感觉。
但封如故仍没有放弃。
他凝起神来,闭目默诵,再张目时,曾受过伤、视物不清的右眼的瞳色,竟从四周到中间,渐渐幻为诡谲的深紫色。
封如故此人,既疯且狂。
在他看来,世上不存在不可打破的桎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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