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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正浓,玄月明辉,长照寂空……
中紫国位于皇城外围的使馆中,宫人们早已歇息,唯有一盏盏风灯在月色下无声摇曳。靠东的一处庭院,正室中依旧亮着两盏明灯,屋中燃着安神香,白烟袅袅从三足赤金香鼎中腾起弥漫了一室,可却并不曾安住屋中人的心。
天香公主高萤雪坐在拔步床中,面上分明带着可见的焦躁和不安,她的身旁的侍女如心见她如此,不由劝道:“公主别太担心了,既然摄政王回到使馆未曾来寻公主,那便说明事情并不曾败露,无人知道是公主所为,既然连王爷都没发现端倪,那京兆尹又怎会查知什么,公主实在不必如此担忧。再说了,那盛旖滟根本就是个蠢货,得罪了皇后和翼王,便连千安王府也视她为眼中钉,还有那大将军府萧家,虽然说是灭了门,但是谁知道萧家还有没有余孽逃生,也是有可能雇了杀手来刺杀盛旖滟的。这盛旖滟一个小小太傅之女竟胆敢树敌如此之多,谁能猜到那些杀手是公主的人。毕竟公主也不过只见过那盛旖滟一回。”
是的,她只今日才第一回见那盛旖滟,不会有人怀疑到她的头上,更何况,那盛旖滟树敌众多,人人都比她更有可能动手……而且今日众目睽睽之下,她已经被盛旖滟吓得晕厥了过去,哪里还能在瞬息间又安排杀手去行刺盛旖滟。
高萤雪想着,揪着手帕的十指渐渐松开,面上的焦躁之色也去了不少,便连苍白的脸色都因呼吸平缓下来而好看了不少。她抬眸瞧向如心,道:“你说的对,去给本宫倒杯茶来。”
如心忙福了福身,转身去倒水,房门恰在此时打开,一个和如冰穿同样服饰的婢女快步进来,高萤雪见她入内双眸一亮,忙道:“如冰,怎样?”
“公主且放心吧,奴婢已经打听好,京兆尹那边什么蛛丝马迹都没查到,只从我们一早在冷七等人身上留下的线索查到了萧家头上。冷七最后确实是被活捉了,但是她嘴巴很严,未曾出卖主子,公主可以放心安歇了。”新进房的如冰笑着回道。
高雪莹闻言彻底放下心来,接过如心奉上的茶盏轻呷了两口,唇角挑了起来,露出一个舒适的笑容来,目光却微冷,道:“非是本宫心狠手辣,实是这盛旖滟太痴心妄想,一个弃女也敢肖想觊觎本宫看中的男子,留着这样的祸水,早晚会坏事!只是可惜了冷月营的那七个死士,那可是本宫最后的仪仗,如今已所剩无多……”
冷月营乃是天乾先皇后,她的母后为她留下的势力,也是如今唯一没被夜倾查知拔除的隐藏势力,她堂堂天乾国长公主,如今就剩下这一营暗卫一百余人可以调动。难得的是这些都是死士,个个忠心,只是这两年她动用冷月营已经折损了不少出去,今日又损七人,以后她手中可用的棋子将越来越少,而如今夜倾大权在握,皇族的处境每况愈下……实在叫她心疼。
盛旖滟!可恨!
高雪莹捏着茶盏的手指蓦然用力,指节泛白。如冰见此忙规劝道:“公主心疼手下,是冷月营诸人之福,她们能为公主尽忠也是死得其所,公主不必为此心伤难过。”
高雪莹闻言舒了一口气,没错,这七个死士确实死得其所。她们虽然没能帮她除掉了盛旖滟这个祸害,但是却也成功引得夜倾越发注意到了盛旖滟,这是极好的。
她今日故意当众晕厥过去,就是为了迷惑夜倾和盛旖滟。转头她便下令冷月营追杀盛旖滟,并且将地点选在了离近使馆的弄巷中,也是料定了夜倾必定能查知此事。倘使冷月营能不辱使命杀掉盛旖滟是最好,而倘若不能,若可引得夜倾救美,对盛旖滟大感兴趣,那也是再好不过的事。
夜倾根本就是个没有心的魔鬼,他感兴趣的人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她很乐意将盛旖滟这个祸水送到夜倾怀里去做夜倾的玩物。
还有,那日婢女宽慰于她,说狄休不过是因她才示爱于盛旖滟的。她是女人,她自己心里很清楚,狄休虽曾出手亲自救她性命,但是对她根本半点男女之爱都没有。既是如此,他又怎会因她而在醉仙楼下示爱于盛旖滟呢?
更何况女人的直觉也告诉她,狄休是当真对盛旖滟动了情。她得不到的男子,那个弃女凭什么也敢肖想!她不容许有人先她一步夺了那无双男儿的心!不过,这样也好,最好将盛旖滟推进夜倾的怀抱,到时候狄休和夜倾必定生恨,邪医谷虽非朝廷权势,但这样的江湖势力也不可小觑,更何况狄休也非善类,未必便不能敌得过夜倾。
而狄休想对付夜倾和天乾皇族联手才是正理,这样,他岂不是就能来到她的身边了?有了邪医谷的帮助,皇室兴许还能反败为胜,立正统,锄奸臣呢。这样一石三鸟之计,早在她下令冷月营动手时便算好了,如今一切顺利,确实用不着惋惜那七个死士,死便死了,物尽其用了便好。
想着,高萤雪目光盈然含笑起来,指尖轻轻划过白瓷茶盏上红丝牡丹花纹,指盖上殷红的蔻丹映了红花愈见色艳滴血。
翌日,中紫国皇宫,乾坤大臀中,文武大臣分列两排,等待上朝,时辰已到,三鞭响过,众大臣缓缓登上高大的白玉台阶,进入大臀,片刻响起唱名太监高亮的声音,“皇上驾到!”
众大臣纷纷跪地行礼,待隆帝在龙椅上稳坐,威压的目光扫过,这才喊了平身。隆帝目光扫过众卿,一示意,太监便将两摞奏章捧了出来,隆帝指着那奏章道:“朕看过了这些都是弹劾新科探花郎林泽的折子,众卿家一致认为此人卖身求荣,失了读书人的气节,又是无情无义,反复无常,不守承诺的小人,联名弹劾于他。既如此,众卿家以为朕该对其做何处置?”
隆帝言罢,立马便有几位言官纷纷出列,道:“微臣了解过,当时林泽是和宋依瑶在城外的金安庙中拜过天地的,且有数位亲朋观礼,虽是未曾由官媒登记造册,记录在案,但是宋依瑶已算林泽之妻。如今林泽高中探花,却又欲聘她人为妻,此已属停妻再娶,已有违我中紫国的律法。而盛小姐责骂林泽实没冤枉那林泽,微臣以为此等小人,实不配居于庙堂之高。还请皇上免除其探花之位,贬其为庶民,再不吮其参加科举!”
“皇上,林泽抛弃糟糠之妻,攀附富贵,实在令微臣等不耻,不愿同此人同朝为官,微臣也认为当贬林泽为庶民。”
两人言罢,又有几位大臣上前陈词请奏,无不是要隆帝褫夺林泽的探花之位,隆帝沉吟一声,扬手挥着手中奏折,沉声道:“想不到朕的探花郎最后竟是被一个女子骂的体无完肤,羞愧难当,而众卿家更是跟从一个女子之言……”
众人听皇帝这么说,不由齐齐心头一紧。林泽再怎么不堪,那也是皇上金臀钦点的,他此刻被批的一文不值,这岂不是打皇帝的脸,说明皇帝不会识人?更何况最先责骂林泽的还是区区一个女子,皇帝是不是觉着脸上过不去不高兴了?龙颜震怒,这可如何是好。
臀中气氛陡然凝滞,方才还言之凿凿的官员们个个噤若寒蝉。最前站着的君卿洌和君卿睿几乎同时握住了拳头,目露担忧。
岂料高坐之上,隆帝本面沉如水的龙颜突然暖和下来,竟是又一转口气,道:“这很好,朕虽为真龙天子,但一人之眼难看尽天下之人,一人之耳难听到万民之声,正需要众卿家辅助朕查察吏治,惩治那些奸佞之辈!一个女子甘冒龙颜震怒之危也要替朕揪出朝堂上的败类蛀虫,这是我中紫言路开明,百姓不愚的象征!朕心甚慰,你们战战兢兢,妄自揣度圣意,朕稍有表示,便个个噤若寒蝉,莫敢直言进谏,实在是不如一个小小女子!”
隆帝声落,众大臣吓得纷纷跪地请罪,隆帝目光扫过众人,落在了前头盛易阳的身上,道:“盛爱卿,你养了个好女儿啊。”
盛易阳忙叩首,道:“小女不知天高地厚,皇上不怪责于她,已是天恩浩荡,老臣实不敢当皇上此赞。”
隆帝摆手,却道:“盛爱卿不必自谦。当年盛夫人妙手回春救活了太后,朕有心赏赐,可盛夫人却执意不肯受赏。盛夫人她宅心仁厚,如今盛旖滟作为其女儿更是品质尤盛其母,得此妻女,盛爱卿好福气,当知道珍惜才对啊。”
隆帝提起当年旖滟的生母叶离曾救活太后的陈年旧事来,这分明是当众在为盛旖滟撑腰呢,想到之前旖滟这个女儿在盛府中过的日子,又感受到隆帝威压的目光,盛易阳冷汗都掉了下来,实在不明白旖滟又做了什么竟叫隆帝也对她喜爱有佳,袒护照顾。
他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恭敬地应声,道:“微臣以前疏忽了这个女儿,以后定好好补偿。”
隆帝这才道:“说起来盛夫人也算是太后的救命恩人,当年她的功劳她不肯领赏,如今也该惠及子嗣。太后原是想叫睿儿替她回报这份恩,可惜睿儿又负了那丫头,反害苦了那丫头……朕有愧啊,来人,拟旨,盛旖滟端方娴雅,秉性纯良,堪为我中紫国贵女之典范,今特封为霓裳郡主,钦此。”
盛易阳没想到皇上竟会如此厚待旖滟,愣了一下,这才忙跪下,大声喊道:“谢主隆恩。”
隆帝又道:“去盛府宣旨吧,霓裳郡主不必特意进宫谢恩了,三日后的宫中盛宴前来赴宴谢恩也是一样。”
太监应下,隆帝又盯向了位列最前,一身紫色朝服的君卿睿,道:“翼王,近日朝中大臣弹劾你任性妄为,不忠不孝,不敬储君,你可有话说?”
君卿睿闻言出列,撩袍跪了下来,却道:“父皇,儿臣有负圣望,以前行事不羁,又被情字眯了双眼,以至于做出不孝皇祖母的混账事,儿臣如今已经幡然醒悟,至于不忠和不敬兄长,儿臣实在不知此言从何而起,还请父皇明辨。”
君卿睿言罢,同样一身明黄服饰,遥遥站在众卿前的君卿洌也站了出来,和君卿睿跪在了一起,道:“父皇,儿臣和皇弟一向兄亲弟恭,互敬互爱,儿臣愿替皇弟作证,皇弟他不曾不敬儿臣,还请父皇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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