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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敌军再次烟消云散,在救火营士兵冰冷的锋利的枪刃浪潮前,第二道防线后两个牛录也先后溃散了,他们的抵抗如同蛛丝一样地被轻轻抹去,宋建军听着鼓点,挺着枪奋勇向前走去。
对面又是一道拒马栏杆,后金统帅真是为官道上的防御下了血本了,宋建军眼睁睁地看着拒马后面的敌兵把双人弩机调整直冲自己。上好了弦的弩机上平摆着一枚沉重的铁头,宋建军背后传来催促的腰鼓声,死死地盯着那直指心脏的铁箭——“我死定了、死定了。”距离越来越近了,宋建军似乎看到了敌人弩箭头上的凹凸起伏,余光注意到后金兵已经要释放那闪着寒光的利器了,他在机械地迈步前进——“我必死无疑。”在看到后金兵扳下机扣的那一刹那,宋建军绝望地闭上了眼睛,但双腿还在鼓声中走向前方……
尚可义已经在黄石身边站了一会儿了,张攀则气喘吁吁地刚刚赶到,他们俩听说后路被抄了以后就把百姓扔了跑回来,现在尚可义的军队已经走入了黄石的圆阵,而张攀的军队还没有赶来。黄石对这些友军能提供的帮助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救火营赶回来后休息了一个小时才发动进攻,现在激战了这么久张攀的军队还没有跑回来,而刚跑回来的尚可义部也都纷纷坐在地上喘大气,现在暂时也是用不上的了。至于选锋营……只要章明河不拖黄石地后腿他就谢天谢地了。
参加过南关之战的章明河和选锋营还好,尚可义、张攀可是被眼前的战斗场面吓得不轻。尚可义手下的军官和那些观看战斗的士兵一个个嘴都张得老么大,连唾沫正顺着嘴角往下流都没有察觉到。吴穆鄙夷地看了他们一眼,跟身边的陈瑞珂说道:“一群没见识的东西。”
“就是,就是。”陈瑞珂全然忘了自己在金州之战中地丑态,还一个劲地点头赞同道:“瞧他们那帮人的傻模样。”
本来张攀和黄石之间一直是有些小疙瘩地,但才看了不一会儿战况,远在剧烈起伏的胸口有平复下来之前。张攀就叫道:“久闻黄军门深得军心,且治军严。不想竟至如此,末将真乃井底之蛙。”
黄石连忙谦虚道:“张将军过誉了,我也是侥幸罢了。”
……
宋建军紧紧闭上眼走了两步,耳朵里传来数声撕心扯肺的惨叫,他怦怦乱跳的心脏动得几乎要冲出喉咙来了,但背后的腰鼓声还在咚咚地敲着。宋建军眯开眼缝一看,对面的后金士兵已经发射完了他们的弩箭。这些人首要地目标还是那些身着铁甲的士兵,宋建军身上穿了套皮甲这次反倒救了他一命。
口水一下子涌到了干苦、干苦的嘴里,宋建军和身边的人同时开始助跑,他们呐喊着冲了几步,把长枪从拒马的缝隙里扎了过去。
“翻。”
宋建军身边的一个人叫出口令的同时就一马当先地跃过拒马,宋建军立刻听出那个熟悉的口音立刻是乙队队副地。他不假思索地用力撑了下去——这排得拒马上已经没有荆棘了,宋建军旁边的几个士兵甚至直接撬开了他们面前的拒马,后金军使用的是供步兵携带的可快速部署的拒马。这第三排防线上地少量拒马还没有用铁链锁起来。
第三道拒马后本也部署了两个牛录,其中有一个是正蓝旗的,这个牛录也是参加过南关之战的。莽古尔泰把这个牛录部署在第三线就是因为不放心它的战斗意志,此外莽古尔泰以为第一线和第二线的六个牛录至少可以击退明军几次,并进行相当长时间的拉锯战,他还希望这个牛录能靠着站在后面观战恢复一定的士气呢。
但看到明军摧枯拉朽般地击溃了前排的三个正黄旗和一个镶红旗牛录后。这个正蓝旗牛录的士气一下子变得更低落了,等宋建军他们击溃第二线的抵抗,开始纷纷跃过第三道路障向他们杀过来时,这个正蓝旗地后排战兵就开始不由自主地后退,位于边缘地后金士兵也开始挤他们身边处于官道下的同伴。
这个牛录地战兵很多都是上次南关之战时溃散的无甲辅兵,这个牛录的白甲上次也死了个一大半,剩下的几个和那些新补充上来的都是上次逃离战场的幸存者,他们看到眼前明军的铁面具后,那种熟悉的死亡气息立刻就涌上了他们的心头……
“败了。”
“败了。”
在明军冲过第三道防线的拒马后,这个正蓝旗的牛录胡乱抵抗了两下就开始溃退了。他们逃跑的时候还发出了惊天动地的喊声。并唯恐自己的嗓门不够大。他们侧翼的正白旗牛录只好独立抵抗这近两百名明军士兵,这个牛录的弩手也抛弃了他们的武器。跟着正蓝旗的溃兵一起仓促后退。
后金军在两翼的丛林里部署了不少牛录,这些后金士兵为了防御明军可能发动的进攻,有不少人都已经带着弓箭爬到了树上。此外后金军还在各个林间空隙都部署上了路障和弩机,皇太极本担心黄石会对这些地方进行试探攻击,现在这些部队一时都无法从防线上撤下来,就算撤下来也无法迅速机动到指点地点并形成防御阵型。这次后金方一共有七十个牛录,诱敌的部队共有十六个牛录,两翼延展千米的防线上有二十八个牛录的掩护部队,最外侧还有十四个牛录的骑兵,后金在官道狭窄的正面上部署了八个牛录,再剩下的就只有三个旗主手里掌握的战术预备队了。
在官道上后金军一共码放了三道防线,第一道防线后地弩机足有五十具。部署的军队也有四个满员牛录,除了这四个牛录的四百批甲兵外,还有五十名无甲兵帮忙给弩机上弦。而第二道和第三道后面就只有二十具了,这两条拒马带后部署的牛录也都只有两个而已。跟在乙队后面突入官道的丁队已经快速展开,丁队的士兵分别向东西方向形成防御姿态,早在他们的火铳手架设好火铳前,从官道上溃退下去地后金兵就把他们两翼的友军冲乱了。
现在救火营丁队对面地敌军已经自觉地退出了快百米的距离。其中撤退得快的人已经窜进官道下的林子里面去了,而救火营戊队的士兵还等在第一道拒马前。一部分辅兵们正拼命地搬走伤员,还有些人则奋力地挥动斧子去斩拒马上的铁链。
独孤求也这些辅兵之中,这些天来他一直想做些什么来证明自己的忠诚,也好洗脱掉自己身上地前汉军的标识。他记得他大哥生前常说——杀个人当投名状是最好的,还能捞些赏钱,再说任何军队都喜欢敢杀人的兵。
这段期间以来,独孤求见自己没有机会去杀人了。就格外卖力气地搬运东西,指望给上头留个好印象。奋力和同伴一起推开第一道拒马后,独孤求一个箭步就冲了过去,此时官道的两侧已经站满了救火营丁队的战兵,他想也不想地扑向了前排拒马上一个看起来还喘气的伤兵。
那个士兵是乙队的人头梯子之一,除了乙队地士兵外,还有不少丁队的铁甲战兵也按着他的肩膀跳过去了,下来两只手掌都已经被荆棘划得血肉模糊。顶住拒马的裤子左腿上也被扎出一排排的血洞,但仍然顽强地撑住身体,没有被拒马上的铁钉戳中。独孤求抓住他猛地一拉,那个士兵大叫一声被揪了起来,从荆棘上被拔出来地手掌和裤腿还扎满了刺,士兵大叫的同时吐了一团血肉到地上。原来他为了忍疼就拼命地咬自己的下嘴唇,结果生生咬了一块肉下来。
独孤求大喝一声就背上了伤兵,然后弓着身向后一路小跑,同时还要让开正开上来的戊队。那个伤兵在独孤求耳边重重地喘息着,把血液和唾沫一起喷到了他的衣服上:“谢了,兄弟。”
独孤求吓了一条,飞快地说道:“不敢当,这我可不敢当啊。”
那个痛苦的伤兵竟然在他肩膀上轻笑了一声,语气里也带上了一丝调侃:“该打军棍了,兄弟。”
“嗯。嗯。”独孤求哦了几声。终于想起了长生岛早就教过的战场语言条例:“为兄弟们服务。”
“这就对了。”那个伤兵再次发出一声轻笑,接下来又变成了轻微的痛苦呻吟声。
他们两个人刚才说的“谢了”和“为兄弟们服务”都是长生岛军事语言的一种。黄石发明地军事条例中规定受到帮助地士兵必须要说“谢谢”或是“谢了”,而帮助别人的士兵私事必须回答“不客气”,公事则要回答“为弟兄们服务”。虽然这是彻头彻尾地形式主义,但黄石认为哪怕是形式上的礼貌用语也会有助于加强长生岛内部的凝聚力,同时还能形成长生岛自己的独特文化——黄石不知道这是不是那所谓的“企业文化”。
当然不说这种礼貌用语也不会被打军棍,伤兵那么说话是在拿独孤求这个新兵开玩笑,但在黄石的督促下,长生岛官兵每天都要大量地练习说这种礼貌用语,黄石一向对这种“精神文明”方面的建设工作有偏执狂一样的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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