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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卫北镇抚司诏狱。
自洪武爷开国以来,便在锦衣卫北镇抚司下设诏狱。诏狱只关犯了钦案的钦犯。
诏狱中的犯人,随便揪出来一个,获罪之前至少也有一顶正五品以上的乌纱。
诏狱的深处,有一间三丈见方的“真话房”。锦衣卫审讯钦犯,都是在真话房中。
此刻,真话房内坐着三个人。
一个是前任礼部右侍郎万安良。一个是锦衣卫十三太保里的老三——管狱千户金万贯。另一个,则是贺六。
贺六上下打量着眼前的这个“大清官”。只见万安良瘦骨嶙峋,长得一脸清官相。
旁边坐着的三爷金万贯吮了口紫砂壶里的雨前新茶,对万安良说:“万大人,咱们开始把。”
金万贯是整个锦衣卫中最出名的审讯高手。真话房的一侧,摆着一个木架,木架上有大大小小共四十六件刑具。金三爷审讯却从来不屑使用那些刑具。他曾酒后在指挥使陆炳面前夸下过海口:世间最厉害的刑具,是老三我的这张嘴!
五十岁的金万贯,正是凭着自己揣度人心的审讯功夫,在二十五年时间里从一个力士,一步一步爬上了千户的高位。
除了精通审讯之道,金万贯还是一位理财高手。
锦衣卫衙门里,存在一个小私库。平日里锦衣卫的赏银,就是从私库中支取。金万贯善于理财,指挥使陆炳干脆把私库交给了他去管。
金万贯看了看案卷:“万大人,此刻我还是叫你一声大人。因为你尚未认罪,在我心里就不算是罪官。”
万安良冷笑一声:“我是无罪之人,自然无罪可认。”
金万贯点点头:“那是,万大人是清流领袖,京城之中,有谁不知万大人的清廉之名?在香税银里动手脚这样的罪名,实在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万安良义正言辞的说道:“上差看来是明白人。香税银,本来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一笔糊涂账。严首辅想以此定我的罪,就好比是当年秦桧给岳飞安上一个莫须有的罪名。”
金万贯站起身,伸了个懒腰:“是啊,莫须有的罪名而已。今天我在这儿审讯大人您,实在是走走过场。一个清官——有什么好审的呢?”
一旁的贺六知道,金三爷又要玩那套欲擒故纵的审讯把戏了。万安良如何贪污了十几万两银子,招不招供跟贺六没多大的关系。贺六唯一关心的,是万安良如何将银子悄无声息的熔成四根大银柱!
金万贯开始跟万安良拉起了家常:“万大人,我调看了你在吏部的档案。很有意思。我做了二十五年锦衣卫,您也是二十五年前考中进士进入官场。二十五年里,我历任力士、校尉、小旗、总旗、试百户、百户、副千户、千户。您历任县令、府通判、礼部主事、礼部员外郎,而后外任知府,又调回京做了御史,由御史升为礼部侍郎。呵,我与大人都是一步一个脚印,苦巴巴的熬资格坐上的如今的位子。”
万安良摆摆手:“呵,有什么用呢?我做县令时,是出了名的清廉县令,做通判时,是出了名的清廉通判。。。。一直到今天,我敢说,我是六部堂官之中,最清廉的一个!”
金万贯点头:“没错!我们抄您的家,竟发现您的米缸里,尽是糙米!我们甚至查访了你家附近卖肉的几个肉铺。他们告诉我们,万侍郎家里——一年也就吃上一两回肉!”
万安良苦笑一声:“大明的百姓苦啊。有些百姓,连顿顿吃的上糙米都是奢望。我的俸银,大部分分给了穷苦百姓。我有一口糙米饭便很知足了!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在河南做县令,在山东做知府,都是这样做的。哦,对了,如果你们抄了我的家,一定抄出了一幅宋人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那画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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