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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明是那些死人被他掏空了肚肠,可为何他却每每觉着,他才是那个被掏空了的人。
他剜着别人的心,可他自己却早已没有了心、没有了肺,在许多时候,他甚至也没有了剑。
他就像这座千疮百孔的山石子……不,他可能连这山石子都比不上,因为他心里那个巨大的空洞,并不能予眼前人更多的庇护,而这座山石子却能够堪堪容得下一对躲避风雨的男女,他们的灵魂从未像此刻这般靠近。
他转过眼眸,凝视着低头看信的少女,凝视着那个抵近自己下颌的戴着珠花的发髻。
只要抬一抬手,他便能触上珠花上那粒颤巍巍的珍珠。
这突如其来的念头让男子眼中的野火又烧了起来,按剑的手指下意识地动了动。
玉坠微凉而沉,这触感似是某种警示,又或是提醒,告诉他,那并不是他能够抚触的发丝。
那光滑细柔的发丝,便在离他咫尺之距的地方,那是他终此一生亦无法寸近的绝堑。
谁教他是贱奴的孩子呢?
阿兰心底仿佛传来了一声巨响,那声音是如此巨大,他整个身体都震了震。
是啊,他的贱奴的孩子。
他连姓氏都没有,只是被人唤作阿兰。
父母给了他生命,却无力予他一个过得去的出身,而在来到金国之前,他是时常痛恨着这样的出身的。
可现在,看着那花儿一样的异族少女在他的眼前笑着、恼着、埋怨着,他便又觉得,幸好他是这样低贱的出身,幸好他只有一个被贵人恩赐的简陋的名。
于是,王世子将他放逐到了这异国他乡,让他护卫这自己远在异乡的情人。
若是能够永远这样护卫着她,阿兰想,他愿意这少女永远都是王世子的情人。
山石子洞里,倾天风雨皆被石块与犹如石块的那道身影遮去,花真读完信时,信笺上竟连一滴雨都不曾沾上。
她却并未注意到这些,只将漾着甜笑的脸向上扬起,欢喜地冲着她的侍卫晃着手中的花笺:
「阿兰你瞧,王世子其实早就已经知道那姓孙的干的好事了,他告诉我说他会处置掉那个死老头子的。真好,我早就看那死老头子不顺眼了。
你记得替我去收他的尸,到时候去把那死老头子的脑袋和手风干了带给我,阿黄的笼子里正好还缺几个吊坠。」
方当盛年的孙大手在她口中成了「死老头子」,又备述要将孙大手的残肢拿来装点猛兽的笼子,可见花真对其人之厌恨,然而,在言及「王世子」时,她的语声却又轻柔得如若飘落于水面的花瓣:
「王世子说他已经卖掉了他手上的一些干股,过几日……」她掉转信笺仔细核对了一遍上面写着的日子,复又弯眉笑了起来:
「嗳呀可真巧呢,他派来的人手到咱们这儿的时候,正好就是踏青节。我一早就应下了巴兰家姑娘的邀约,那天要去她家赏花吃酒。
父亲和固德应该也会在那天回来过节的,不过父亲肯定不会拘着我的啦,到时候咱们就悄悄地从巴兰家偷溜出来,拿了钱再悄悄地回去。」。
姚霁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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