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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鹤轩哈哈大笑:“你是黄帝内功的推广大使,怎么能相信这些荒诞不经的东西呢?特异功能又不是大白菜,怎么会到处都是啊——所谓阴阳眼,那是河南当地的一种说法,其实就是一眼大,一眼小,先天性小眼裂家族遗传畸形而已,跟什么阴曹地府一点关系都没有,封建迷信而已。”
我抓头发的动作骤然停住了。
一眼大,一眼小。
籍贯开封。
姓廖。
这三个条件综合到一起,我一下子想到一个不算熟悉的人,心里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这不就是请人吃现席、被我亲手抓进监狱的大眼贼吗!
我清楚地记得,大眼贼是和他儿子一起落网的。两个人的眼睛都是一大一小,可见是遗传下来的。审讯的时候,他自报家门,就是说姓廖,家住开封。听戴鹤轩这么一提醒,难道说大眼贼就是阴阳眼的后人?事情有没有这么巧?
我转了一个大大的圈子,居然转回到原点了。我最终要找的人,居然是我最早遇见的人,命运实在是开了一个大大的玩笑。
我把电话“啪”地挂掉,冲进洗手间用凉水冲了一把脸。凉水扑在脸上,微微刺激我的皮肤。我抬起头,镜子里出现的是一张不存在任何迷茫的脸。
我把方震给我的那本公安部的证件拿出来,时间已经不多了,我要尽快赶回北京。
我连行李都懒得理,直接走出宾馆大门。一出去,噼里啪啦一通闪光灯亮起,几个记者从隐蔽处跳了出来。我一看,还是当初在复旦大学围堵我的那几个人。原来他们一直没有放弃,死守在宾馆门口,身后居然连摄像机都跟着。
“请问您刚才又夜入戴海燕小姐的宿舍,你们的关系已经确定了吗?”
“您为什么一直拒绝发表评论,是受到了官方威胁吗?”
“你爷爷许一城的遭遇,对你的选择有影响吗?”
乱七八糟的问题扑面而来。我沉着脸推开这些烦人的苍蝇,一言不发地朝前走去,记者们如影随形。在这一片嘈杂声中,我忽然听到一个记者喊道:“京港文化交流展马上就要召开,到时候故宫将和百瑞莲就《清明上河图》进行对质,作为始作俑者,你有什么看法?”
我停下脚步,走到那个发问的记者面前。那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脸胖胖的,波浪发卷,嘴唇涂得血红。我死死盯着她,她有点畏惧地后退了一步。我伸出手夺过她手里的麦克风,然后转到摄像头前,一字一句道:“我会去香港,我会带去真相,希望你们做好准备。”
我知道钟爱华一定听得到,百瑞莲和它背后的那些人,也一定听得到。说完这句话,我把麦克风扔给那女人,转身离开,昂扬的战意在我身边升起。
我已经想明白了。就算线索断在大眼贼这里,我也要去香港。此事因我而起,必须因我而平。我怎么把五脉推下山崖的,就要怎么把它拽回来。这是一个鉴宝人的责任。
那张特别证件真是好用,我靠它赶上了最近的一班军航,在第二天清晨抵达北京。我一下舷梯,方震的吉普已经等在了停机坪上。我顾不得呼吸一口新鲜空气,直接跳上车。
方震一边启动车子一边告诉我:“故宫今天会开库调出《清明上河图》,和其他参展文物汇合装箱以后,刘局会亲自带队前往香港,我也会以安保主管身份前往。”
“几点钟出发?”
“我把你送过去以后,立刻就得走,接下来怎么跟大眼贼说,就靠你自己了。”方震面无表情地开着车,又补充了一句,“大眼贼的案子马上就判了,如果他有立功表现,可以有适当减刑。”
我笑了,有他这句话就够了。
吉普车在马路上飞驰,方震忽然道:“对了,你不是让我去查钟爱华么?我查到一点东西。”
“嗯?”我立刻来了精神。
“他给你讲的故事,基本属实。他确实有个在安阳的舅舅因为收购文物失误而自杀,这件事还跟五脉关系不小。十年之前,中华鉴古研究学会在全国搞馆藏文物赝品排查,在安阳查出一件赝品,黄克武亲自通报给安阳,安阳当地文物局认定是钟爱华舅舅进货的时候搞贪污,结果他转天就自杀了。第二年,钟爱华就随他父母移居去了香港。”
“所以他才这么恨我们?”
方震道:“钟爱华在香港的经历就不太清楚了。只知道他父母死得很早,他加入过新义安,还惹过人命官司,后来逃入九龙寨城,再没人见到过这个人,直到你在郑州遇见他。”
“九龙寨城?”
“算了,你不会想知道这个地方的。”方震皱皱眉头,难得流露出一丝厌恶的情绪。
我闭上眼睛。一个小小年纪就在香港加入黑社会的家伙,摇身一变,成了国际大拍卖行的内地代理人,这个丰富经历,简直可以拍一部电影了。难怪这家伙狡猾得像一头狐狸,有着和年龄不符的沉稳和成熟。我每次想到钟爱华在郑州表演出的那种天真热血,就不寒而栗。
但奇怪的是,自从在复旦我们不期相遇之后,他除了施展手段吓退了药不然,让记者们限制住我的自由,就没有进一步举动了。他停止纠缠戴海燕,也没给我接下来的一系列调查捣乱。
他这种安静,让我略微有些不安,那是一种恶狼在草丛里伏低身体准备扑击前的安静。我努力把担忧收回去,告诉自己这不是目前最需要担心的问题。
吉普很快来到位于南城郊外一处僻静的监狱大门前。方震跟里面的人交代了几句,然后匆匆驱车离去。监狱的工作人员把我带到一间接待室,让我填了一张探视犯人的申请表格。我没有办案公安的身份,进不了审讯室,就只能通过探视程序去见到大眼贼。
这个接待室很简陋,墙漆剥落大半,刷上去的标语模糊不清。屋子被正中间一道暗褐色的齐胸高桌隔开,但桌子上方没用玻璃隔开。
我坐定以后,没过多一会儿,大眼贼被一名看守从另外一个门带进屋子。这家伙身穿灰色的囚犯服,头发剃了个精光,精神倒是不错,进了门还有心思左顾右盼。大眼贼一看来探视的是我,大眼一瞪,那只小眼却眯了起来:“您这面相,可是越来越不对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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