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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夺吸掉最后一口烟,淡淡一句:“崔夙,去外郊。”说罢便上马离去,县令对素湘叹息一声,心里念她怎么这么没用,连留萧夺多在这里待会儿的能耐也没有。素湘一脸悻悻,她只得跌跌撞撞地跟着县令追上萧夺。
此时的外郊村庄里正乱成一团麻,伤兵们陆陆续续地送进来,其中不免有蛮夷的人。一些守在外面的萧军不肯让郎中将受伤的蛮夷带进去,医者们连连求情,倒惹怒了其中的一名萧军,怒喊着:“再吵,再吵杀了你们!”
窗外几声响,屋内的伶儿怔了怔,有人示意大家出去看看,伶儿便随着大家一起走去外面。
站点外围着满满的人,地面摆着三个担架,分别有伤势极重的士兵躺在上面。只不过他们身穿蛮夷盔甲,这才是他们不被允许进入的原因。
“他们需要先止血。”有人惊呼,拍拍伶儿的肩膀说,“我去拿纱布过来,你们先去处理伤口!”
伶儿点点头,可是身侧的医者却劝她不要过去。她一个瞎子,也帮不上忙的。可伶儿却挣开他们,循着平时记忆里的路径飞速地跑上前,扯下自己的衣裳布条,摸索着蹲下身去,为其中一名蛮夷士兵的小腿进行粗略的包扎。
“你干什么!”萧军命令道,“不许救敌兵,不然将你视为乱党处置!”
她充耳不闻,快速地包扎完毕,突然一声箭矢划破空气的声响。
她停下动作,箭矢射在了地面。她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浑身疲软得像是病入膏肓。孟翮与阿画在这时赶了过来,越过人群找到伶儿,双双架起她往后拖。目睹方才景象,孟翮惊魂未定地在她耳边说:“你不要命了吗?自己病得那么重,还跟人跑来这里行侠仗义,你当真以为那箭矢是长眼睛的吗?”
伶儿回过神来,还有些不服气地挣脱几下。
其他人也来安抚道:“是啊是啊,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他们人太多了……”
恰逢这时,人群外面传来马蹄声,一个士兵喊道:“是将军来了!”
众人便自觉地分开到两侧,士兵们立刻笔直地挺起胸膛。
孟翮拉着伶儿往人群外面走,想趁乱离开。伶儿咳嗽得厉害,她大概是发了高烧,额头热得烫人。阿画催着快走快走,小心又惹出什么事端。
伶儿却愤愤不平地转头,站住脚。
虽说她是看不见的,但周遭的人可以看见人群深处,身姿英勇的男子如同众星捧月,背对她而站,像是在低头审视着担架上受伤的蛮夷士兵。
而后,那名男子走到刚刚放箭的人面前,俯身低问一句:“方才是不是你?”
对方被他冷酷的声音吓得直哆嗦,那男子吼着又问:“回答!”
“是!”
语毕,男子扬起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下去,一下、两下、三下……全部都打在他扛着弓弩的左臂上,他说:“萧军不杀无辜,要不是战时需要人手,我今天定押你当众游街!”
士兵连连求饶,叫着将军小的错了,小的知错了!
这些都被伶儿听到了,她忍不住高声脱口而出,“他并没有伤及到我!与其去责怪自己的手下,不如救人要紧!死亡面前又怎分敌我?都是命,都贵重,你们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死了,就真的能打赢胜仗吗?我还以为萧军长官都是分得清青红皂白的人!”
孟翮急了,大喊一声:“伶儿!”
伶儿?
这名字滑进萧夺的耳中,他回忆了片刻,猛然僵住了身形。
说来也真讽刺,中原战火漫起之日,他一路奔波于沙场,心心念着国难当头,倒也渐渐无心顾及他的那份儿女私情。
萧夺的眼里在霎那间亮起了幽然火簇,透出明亮的光。他转头看去,见她站在那里,恍然间如同回到了皇宫里的那些时日。
“伶儿?”他蹙起眉心,转过身形,使得崔夙也一同望去。
崔夙不由心下一惊,那站在人群里的女子,可不就是前朝公主嘛!
伶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神情忽然变得骇然。孟翮自然也是措手不及,会与萧夺在这种地方重逢,他做梦都不会料到。好在他尚且保持着最后的理智,一把拉住伶儿与阿画,只能是仓皇逃离。
外面滴答滴答地下起了雨,天空阴郁,晚风乍起。
战事蔓延以来,除了繁多的军情要务,崔夙总要在他的耳边苦口婆心地念叨:将军聪明过人,却总是故意做一些糊涂事。
而此间时刻,萧夺背靠着椅子,总会让他想起她雪白的面容与纤细的身段,柔和的眉眼和蒙昧的眼神。
崔夙在这时敲门进来,萧夺沉声问道:“查到她的住处了么?”
“回将军。”崔夙低下头,哂笑道,“几个小兵偷懒打盹,不巧在路上跟丢了。”
萧夺嗤一声,“一个大活人,竟也能让你们跟丢。”
“将军息怒,我再让他们去查就是。”
“不必。”萧夺一摆手,倏然起身,抓过大衣披在身上,他说,“我亲自去找。”
崔夙试图阻止他,可见到他的脸色难看得很,话到嘴边又不敢直言,最后斟酌着劝道:“还请将军听崔夙一句,再多几日,东城城就会守下,你又何必为了一个匆匆一面且不会再见的女子费这般心思?外面雨势渐大,哪怕是等到明天——”
萧夺的目光阴沉,他一脚踹上身后的椅子,怒斥道:“给我闭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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