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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沈奚接了帽子,“先生,请问你有流感症状吗?或者你同一层、同一舱的旅客有感冒发烧,传染给身边人的吗?”
那位先生微笑问她:“我是从美国俄亥俄州过来的,你所说的可是突然爆发的疫病?”
“对,对,是。”
这位先生显然知道这被媒体压下的疫病:“就我所知,船上没有这样的病人。”
“谢谢你先生,如果是这样的情况,我们大家都很幸运。”
沈奚感激笑着,又去拦下一个人。
那位先生提着皮箱子,笑着摘下自己的帽子,对着沈奚的背影微颔首,也是在“致谢”她的仁心。他复戴上帽子,见有人举着张白纸,上头写着一个姓氏和俄亥俄州。
他笑着对接应的人颔首:“你好,我就是他。”他指纸。
沈奚刚拦到一位英国人,听到身后有人说:“三爷等许久了,先生快请。”
她的心大力一抽,猛回首。
旅客们像涨潮的水,向码头外奔涌而去,帽檐下的一张张脸全是陌生的。哪里来的三爷,哪里来的仆从,这里是外滩码头,是上海的法租界,并不是北京城的前门火车站
直到沈奚面前的英国人失去耐心,匆匆离去,沈奚才回了魂。
她再次把口罩蒙上半张脸,在同事的询问目光中,遮掩自己的失态。
码头的旅客散尽后,沈奚又和船医详细谈了十分钟,确信这艘游轮上没疫情,才安了心。
同事们要回医院开工,她昨夜是夜班,今日休息。大家去吃早饭,她则叫了黄包车回家。
她到家时,桌上有留了葱油拌面。
可惜做饭的人并不清楚她离开医院没回家,而是去了码头,比平日到家时间晚了足足三个小时。酱色的面黏成了一坨,用筷子都戳不动,她泄了气,在沙发椅上坐下,翻看圆桌上厚厚一摞的大公报和新青年。
用筷子插入面坨,咬一口,翻了张报纸。
忽然,电话铃响。
沈奚搁下碗筷,去书桌旁,拿起了听筒:“你好。”
“是我。”
她喘口气,摸到茶杯,灌下口隔夜的茶:“段副院长,我正要找你。”
“第一,这里不是医院,不必这样称呼我,”段孟和的声音忽远忽近,线路不畅,“第二,我看你给我留了消息,有要紧的事?”
“是,这一星期我打了许多的电话给上海市政府,想要让他们出一个公开文件能重视这次美国和欧洲大范围爆发的流感,这场流感会很严重,我的同学们都给我回馈了。但我只是个小医生,没有人理会我,就只有敷衍。要再这样漠视不管,我真的要去市政府门前示威了,必须要重视国际上的疫情——”
段孟和打断她:“可我也只是个医院的副院长。另外,你并不是小医生。”
“不,你可不止是副院长,”沈奚把电话听筒放到书桌上,跑到桌上去翻找前天的报纸,又回来拿了听筒念:“3月22日,段祺瑞复任总理。段孟和,你家那位长辈又是总理了,你去打个电话,他们不会不理你。”
她又嘀咕:“况且,你家里那位长辈,不管是不是做总理,都还不是幕后一把手吗?”
“可我这位长辈,生平最恨人擅用私权。”他笑。
“这是与民谋福,我并没让你作奸犯科。”她义正言辞。
“你还是叫我副院长吧,”段孟和无奈,“这样起码不用受你胁迫。”
“我不是胁迫你,是在说正经的事。我是今日刚好有空闲,能去码头检查旅客,万一我没时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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