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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话的猛兽,奔走的石头,歌唱的沙丘,凝固的河流。”
任弘后世曾有幸听过这首大西北神秘的歌谣,它那特殊的韵味至今还在脑海中盘旋不去。
说话的猛兽,乃是近代让西北各省闻之色变的黑喇嘛,奔走的石头是黑戈壁上的雅丹,歌唱的沙丘则是过了星星峡后,在西域那呼啸的风中沙沙作响的大沙海。
八月下旬,当他们远远望见东天山那道雪白的峰峦时,“凝固的河流”便到了。
后世东天山南麓的土地叫做“哈密”,如今则唤作伊吾卢,任弘他们抵达此处后,奔波半月的士卒们得以痛饮清冽的天山雪水。
而前来迎接的蒲类后国牧民,还献上了一些野生的瓜,发音称之为“穹窿”。
任弘将一个瓜在手上掂量,却见圆而长,两头微锐,或间青花成条,隐若有瓣,按之甚软,心中确定无疑。
“这就是后世的哈密瓜啊!”
新疆有句谚语:吐鲁番的葡萄,哈密的瓜,伊犁的马儿,还有库车的姑娘美如花。
吐鲁番如今是车师国,乃是匈奴人的铁杆盟友。库车便是龟兹,龟兹的姑娘任弘没仔细看,但那些喜欢蓄长发的小伙确实美如花。
至于伊犁,也就是乌孙的马儿。
任弘已经骑过两匹了。
而杨恽没见识过新疆的瓜果,这大热天里涌蒲扇扇着脸上的汗,嘴里还在那叨叨着道:“还能比东陵瓜好吃?”
东陵瓜是薄皮甜瓜,起码春秋时中原就在种,而种瓜最出名的,乃是秦亡之后的东陵侯邵平,这位大秦遗老在长安东南的霸城门开了片瓜田,瓜美甚甜。
“大如斗,味如蜜,还皮薄。”
虽然东陵瓜很贵,但杨恽作为丞相之子,自然吃得起,此刻嫌弃地看着军士们切瓜品尝,嘴里不停:“瞧这西域的瓜,皮真厚,厚皮的瓜都不好吃。“
这就是他不懂了,东陵瓜是薄皮甜瓜,而哈密瓜却是厚皮甜瓜,就不是一个品种,强行对比是耍流氓。
任弘不搭理他,却见剖开去瓤后,瓜肉呈桔红色,遂拿了一瓣不由分说塞到杨大嘴嘴里。
杨恽捂着嘴嚼了嚼,一时间呆住了,不知怎么说才好。
香柔如泥,甜在蔗蜜之间,爽而不腻,因为刚在雪水里浸过,咽下去只觉得无比止渴。
连吃三瓣后,杨恽才找到说话的机会,舔着脸道:“这伊吾瓜与东陵瓜,确实各有千秋啊,任都尉,让我再吃一瓣可好?”
任弘大笑:“往后对西域的瓜果,多些敬意。”
而他对大老远从山谷里出来,载歌载舞迎接汉军的蒲类人也表现得十分敬重,让会蒲类话的译者代为道谢,又问起匈奴右贤王部动向。
任弘听说过蒲类国的悲惨故事,这个邦国百年前定居在蒲类海附近,最初是月氏的属邦,月氏被匈奴赶跑后,军臣单于征服了蒲类,将六千余蒲类人作为奴隶,掳到右部阿恶地,将蒲类海封给了右贤王作为王庭。
蒲类就此亡国,只剩下躲到东天山谷中的老弱病残,在天山各谷中游牧迁徙为生,到处躲着匈奴人,号“蒲类后国”,能撑到今天实在不容易,个个衣衫褴褛,穷是穷,却极其热情。
蒲类人的首领下拜自陈,说二十多年前曾遇到过汉军,为其做过向导,算算时间,大概是赵充国参加过的天山之战,如此说来,赵塘主也吃过哈密瓜?只可惜这种瓜只在西域才长得好,关中移栽后世都是难题啊。
他又言,蒲类人近来游牧至伊吾卢以北的山谷中,发现留守此地的匈奴人仓皇撤离,过了不久汉军前锋抵达,蒲类人看到熟悉的赤黄旗帜,这才来相迎。
任弘让译者告诉蒲类人:“吾等只是前锋,后方还有数万大军,将军名为‘蒲类将军’。”
他手一挥,又画了个大饼:“便是要来赶走匈奴,帮蒲类人复国的!”
蒲类人欢呼雀跃,捧着瓜和羊羔犒劳汉军,蒲类人的首领愿为任弘做向导,带他翻越山谷,袭击右贤王庭。
“过了山,就是蒲类海,待会哪个曲为前锋呢?”
任弘仰望巍峨的东天山,回过头,四名曲长跃跃欲试,哪怕次次高反的韩敢当也不愿认怂。
但四曲之外,又一个头戴鹿角盔的人站了出来,用生硬的汉语请战。
“君侯,请让小月氏人为前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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