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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光一点点穿透浓夜,从小窗里洒进祠堂。
厚重的祠堂大门被缓缓推开。
小沈氏和容华快步走进院内,奔到容钰身边。
小沈氏满脸焦急地把容钰搂进怀里,问她道:“可有哪里不舒服?”
容钰靠在小沈氏怀里摇了摇头,轻声道:“阿娘,我困……”
小沈氏先吩咐吴嬷嬷给她揉腿,然后对她说:“再忍一会儿,你跪了半天一夜,腿早已木了……”
又轻声斥她:“听你这几日说话似变得聪慧了些,可心眼儿怎么还是那么实诚?!说是罚你跪祠堂,大门一关,你难道就不会在垫子上躺一躺了?”
容华从丫鬟手里接过蜂蜜水,一勺一勺仔细地给喂给她:“钰姐儿,你先喝几口水润润,一会儿回屋了咱们便用饭,今日小厨房里煨了乌骨鸡蓉粥,还有……”
容钰打量着她们,小沈氏的手上包着层层白纱布、血迹隐现,而容华脸色憔悴,眼底发青。
她心里酸涩,往小沈氏怀里靠了靠,闭上眼睛忍着眼泪。
饱尝世间辛酸十余年,若非今日重新经历一回,她早已忘记了被人捧在手心、无微不至关切爱护的滋味。
小沈氏与容华见她落泪,只当是孩子因受了委屈而哭,便都温声安抚她。
哄得容钰不哭了,容华便带着她回了东侧院,她用过饭后便睡了。
一觉睡到下午,吴嬷嬷与宝镜伺候她起身,容钰听得院子里有些喧闹,她抬眼看去,只见好些丫鬟在小院里奔来走去、忙碌不休。
她不解地问吴嬷嬷:“嬷嬷,她们在做什么?”
吴嬷嬷边给她整理衣裙,边答道:“大小姐就要出阁了……”
“您被关在祠堂里所以不晓得,昨日下午国公府的老太太已与侯爷议定,八月二十七便迎大小姐进门,好像是因为邵家的将军们定在九月初一下葬,自然要赶在二公子下葬前完婚。”
“再过三天就是八月二十七了,咱们府里仓促准备送嫁,且此前备下的红布红纸都要换成白布白纸,难免手忙脚乱……”
说话间,吴嬷嬷已为容钰理好了衣裙鞋袜,笑着对她说:“齐整了,小姐您去寻大小姐吧,待她出阁后,您便不能如现在这般时时与她相伴了。”
是啊,今后便不能时时相伴了……
她与大姐姐一别十七年,幸而重活一世、得缘再见,可再过三天,大姐姐便要出阁了。
自然,定国公府与容府相距不远,大姐姐也依然康健,她今后可以时常去邵家探望她。
只是,再也回不到如今的朝夕相处、亲密无间。
容钰怅然地穿过院子里奔忙着的丫鬟们,走进容华屋里。
容华卧房里的小榻上、地上摆着几个打开的箱子,她正与庄嬷嬷拿着帐册清点、核对,她见了容钰,笑道:“钰姐儿,你来得正好,姐姐的许多首饰以后都用不上了,我分给滢姐儿、莲姐儿的都已给她们送过去了,留给你的自然是最好的,你过来看看可喜欢?”
容钰收起心里的感伤走到容华身边,走近后,不禁被小榻上一个首饰箱里的珠光宝华吸引住目光。
色泽纯正的整套红宝石头面、做工精致的金丝攒东珠流苏步摇、水头碧透的翡翠手镯……
若容华有机会戴上它们,华美珠宝与明丽佳人相得益彰,那场景该有多美……
直到这个时候,她才明白“守节”二字意味着什么。
在富贵锦绣堆里长成的娇小姐,她在最好的年纪割舍下她所拥有的一切,从此紧锁院门,独守灵位,直至老死。
容华见容钰盯着首饰箱出了神,笑道:“看来姐姐的眼光还是不错的……”
她从首饰箱里拿出一个朴素的木雕首饰盒,打开给容钰看:“这箱首饰都留给你,唯独除了这个发簪……”
“这根银发簪不值几个钱、做工也不精巧,但这是我外祖母传给我母亲后、我母亲传给我的。”
“别看沈家现在家大业大,可当年外祖母刚嫁给外祖父的时候,外祖父只是个做丝绸生意的小贩……”
“外祖母特意把她从前的朴素首饰传给母亲和舅母,是意在警醒沈家的后人莫要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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