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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兄弟们,此去大孤山皇帝小儿必会过小孤山,那里易守难攻,我们就来个瓮中捉鳖,料他也插翅难飞,”
“咱们改道驻地小孤山,拿下司马聃的项首,让褚蒜子断子绝孙,为桓元子讨个公道!为巴蜀难民讨个公道!为留落异土的尸骨讨个公道!”
首目的声音亢嘹,仿佛会穿石裂云。四下更皆为欢呼,斩木揭竿,慷慨激昂的竟顾不上动静有多喧杂了。
而那边亭内的欢声笑语不间断传来,正花天锦地般。
“修短随化,终期于尽乎?”紫袍少年缓身捡起落地的竹叶,眼光迷离,低声自喃着。
‘哒,哒,哒——’
不远处有匹疾驰的马蹄声,骏鞍上是个不过三十的男子,凛凛身形上披着一身赭色,正脚不停鞍,手不止鞭,直奔而到少年身旁。
他侧身下了马,见司马聃无人护卫,面色铁青,单膝跪下抱拳自责道,“未将何放该死,探路来迟,还请皇——公子责罚。”
“何将军,大孤山的路可探好了?”
语气并没有一点责罚之意,反是关切路途之事。
“回皇上,此处山阴距离大孤山有千里甚远,若行陆道,必会路经小孤山,此山险要,壁立如千仞般,山路更是些羊肠鸟道,难免会有居心叵测之徒,所以末将认为从水路行至澎湃矶再改陆道上大孤山更为稳妥。”
司马聃踱步竹前,捏了一下掌心的竹叶,缓缓开了口,“小孤山乃兵家要地,朕只有耳闻,却无亲眼目睹,这行这陆路。”
此言一出,何放惊讶的瞳里满是司马聃的深沉,他万万没想到那个一向心思慎密的眼前人,最后会去选择行陆路。
其实在何放看来,司马聃的谨慎并不无道理。他年仅两岁就被褚太后抱上了龙椅,煎熬在所谓忠臣的制约下,使因龄幼而得不到实权,各方势力在蠢蠢欲动,皇权也是垂垂可危。可位处皇权又如何,他这皇权来的根本就名不正言不顺,是庾冰出于为保外戚身份好继续撑权的私心,才得以劝诫晋成帝传位于他父晋康帝。偏偏他父皇也出于私心为保已一脉承延,便背信弃义将傥来之物交给了他,而他的母后又为了能临朝听政,把有恩于他们的瘐家铲除朝野,促使他饱受非议的活着。
可又孰是孰非呢?假若不是他父皇母后的绝情,恐怕这幼小的司马聃早不复存在了。
皇权是块趋争的宝珠,却也块是烫手的山芋,一不留神,也许命都会被搭上。
赭衣男子陪他朝夕共度,是深知他的处境艰难的,所以他开始看不懂了,为何司马聃会毫无忌讳的选了陆路。
可天子的心反复无常也很正常。
在神思中的他,却被落肩上又轻又沉的手掌拍下了一下,才震回了神,便起身直立抱拳,很习惯自然地脱出一字‘喏’。
随及,两人策马逝去在山水茫茫中。土松尘轻,两人的背影有时一前一后,有时比肩而行。
风软一江水,山川识香蕊。
“何放你说,朕坐拥天下,都不曾见闻这天下的一山一水,却还在宫中翰墨丹青,作出一幅幅山水之景,是不是很可笑。”司马聃叹气的语气有些惋伤。
何放未言,他平日只懂武枪弄棒的,上个战场倒是不畏,这遇上天子的感慨,他却变的畏首缩尾地,不知如何上前相劝,最后也就恭唯了一句,“天子乃山水之福,山水自当感恩,存入天子的心中。”
出了紫陌,出了西径,远远道上只有一处土阶凉棚,是用桑枢简陋搭起。里内的老媪在炉旁煽火煎茶,而老翁则浥干粗布,去擦拭桌凳。棚里不见客迹,茶水已然两沸了。
“公子,我们已行途十余时辰,要不要停下休顿会。”
这也是何放第三次的提醒了,司马聃才觉得唇角有些干裂,放眼前方没有可歇脚的地处。
何放心知这个整日局促在诣阙的人,自然是不清楚交臂错过的凉棚是用来干嘛的。逐叉手作揖后,朝身后指去,示意那可以去坐会。
老翁身躯佝偻,步履艰难,可耳朵好使,大老远的听闻马啼嘶鸣,便知有客要来,伫在摊口处伸脖探身。
走南闯北,尘烟斗乱;白脸的都是贵客,也是稀客。
老翁赶忙迎接,挑了最好桌凳给他们坐,可也还是榆木做的桌子,只是不会晃;在上茶空隙,用长满茧皮的手,麻利的把面上擦拭着锃亮。
司马聃盯着桌子思量片刻,疑虑地问,“老人家为何会在这荒无人烟处搭棚卖茶水?”
跟着话起话落,老媪逐渐停下煽火的手,辛酸的两行泪不禁划下,没有任何要拭去的意思,似乎已然麻木。
泪如秋雨,滑入沸烫的茶水中,一生凄楚任随茶的苦涩而去;又被老翁端去倒给来往的客人了。
“孥郎命苦啊,都死在了拔发左衽的胡刃下;老妪也命苦啊,年迈体虚的,好的摊位都被别人抢了先;只能和老翁在这荒芜之处相依为命,廷挨度日;可还是不能安然度过晚年。”
缓缓携带深意的二字,“为何?”
“为何——你还是下去问问那些孤魂野鬼去吧!”四下一群疾恶如仇的声音响起。
怨声载道,血脉贲张,纷纷扬扬围堵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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