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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赫无可奈何地起身从饮水机里接了半杯50度的热水,又添了些凉水兑成了和体温相当的温度,细细地用手试过后,往里面撒了些益生菌,倒到天使的水盆里。
做完这一切后,他一屁股坐了下来,聚精会神地盯着天使,神情担忧。
一整天,他守了天使一整天。
这一天里,天使没有吃过一只蟋蟀,也没有喝过一口水。它就那么静静地趴着,时不时舔一下眼睛,舔到舌尖都干涸了。洁白的尾尖旁留下一坨又一坨的水便,一坨比一坨颜色深。
在傍晚的最后一丝阳光消失殆尽时,卢赫坐不住了。他找出没有针头的针管,吸了一管混了益生菌的温水,给天使灌了药。那条纤细的奶白色身躯在他手心里扭动着,尖叫着,让他的心碎了一地。
深夜,天使终于不再舔眼睛,但是越来越虚弱,也越来越躁动不安。它呆在躲避区里,仰着头,时不时张一下嘴。它拉出的水便颜色又由深转浅,转为棕红色、转为深红色、转为淡红色。下巴鼓动的频率也越来越高,直到从口腔内被血色染红。
夜里2点28分,天使停止了呼吸。
洁白的天使,陨落在了纯黑的夜中,享年13天零23个小时。
卢赫对着它的尸体,干坐到天亮。
第二天一早,卢赫捧着一个小塑料盒走出室内,迎面装上正在扫蝴蝶的菜菜。
菜菜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他一眼,便知悉了事情的结局。她放下扫把,默默注视着卢赫。那个曾每天都神采奕奕满嘴跑火车的老宅男,此时此刻像一个霜打的茄子,双目无神地径直越过菜菜,走到院子中央,打开盒盖,双手托举着塑料盒。
清晨柔和的阳光斜射在天使黑曜石般的眼睛上,打出了清澈的高光,好似它还活着。
中午,两人装备整齐,戴着口罩正襟危坐在细胞间内。各式大小的小动物专用解剖刀铺在桌面上、铺在蓝色垫纸上的小小白色身躯旁。
这个场面似曾相识,只不过这次拿刀的是卢赫。
他用剪刀从泄殖腔前缘剪开天使的皮肤直到下颚处,在肩带和腰带处横向拉开。然后换解剖刀小心地花开腹壁,分离脂肪。
天使的口角、喉门、食道处都充斥着棕红色的血,切开膨大的胃,也是同样的内容。
他换成镊子在胃壁上细细摸索,在连接十二指肠处,触到了一个肿块。肿块质地柔软,边界清晰,说明这不是血块,而是一个肿瘤。
菜菜利索地当场做了一个切片,切片上截面上有明显增厚的白色组织层,放在显微镜下观察,她看到了偏心和凝聚的细胞核。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天使死于恶性的细胞增殖,死于肿瘤,死于癌症。
卢赫取了一小块天使的尾部组织后,把所有内脏归位,捏合刀口,细细地打了8个外科结。
他用酒精棉球细细地擦拭掉天使周身的血迹,然后把它翻了个面,后背朝上,重新放入塑料盒。
做完这一切后,两人来到了楼侧面那片裸露的泥土前。菜菜手握花铲在土地中央挖出一个浅坑,轻轻从塑料盒里捧出天使放入其中,一同放入的还有两只针头蟋蟀和一团果泥。
填平浅坑后,她照例拿出一个小木牌插在坑旁。木牌上写着:
白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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