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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觉间,已是凌晨。
卢兆麟已经连续奋战了五个多小时,身上早已经湿透,并在救人的时候多处受伤。他的肩头、背部、胳膊、大腿都被突然倒塌的房梁、砖墙砸过数次,也被从高处落下的花盆、瓦片、玻璃或陶瓷的瓶瓶罐罐弄伤,深深浅浅的口子沁出鲜血,虽然他立刻服下药剂,迅速止血消炎,但泡在水里时依然很疼。
不仅如此,他现在的身体不是原装,虽然他接手后就一直在修炼,但毕竟是从头开始,因此炼出的元力并不多,这时经过几个小时的消耗,已经所剩无几。虽然他一直在无人的时候喝下增加元力的药剂,但因为身体承受力的缘故,并不能无限制的在短期内大量服用,爆体而亡的风险并不是传说,所以杜漓比他还要谨慎,到了摄入剂量超过一定的标准就把药剂全部藏起来,再也不再给他了。
身体里没有元力支撑着,卢兆麟感觉很疲惫,并且又饥又渴。他仰头张嘴,喝了几口雨水,接着就向前奔去。
接理说,这个时间点应该已经是黎明了,天空却仍然漆黑如墨。雷电与冰雹都停了下来,使天地间更加黑暗与压抑。狂风依旧在呼啸,暴雨仍然在横扫大地,洪水泛滥,淹没了大半个城市,无数建筑墙倒屋塌,死伤的人数不断攀升。肆虐的水流中,满是各类杂物以及各种禽畜的尸首,其间夹杂着溺水而亡的男女老少,真可谓哀鸿遍野,一片凄惨。
卢兆麟一边往城中心移动一边搜索着周边那些尚有生机的人类与动物。只要还有呼吸,他都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其救出,或移到结实牢固的房顶,或带到附近的临时避难所。人、马、骡、牛、驴、狗、猫,甚至鸡、鸭、鹅,只要一息尚存,他都一视同仁地救起来。
偶尔,他会停下来喘口气,抬头看向漆黑的天空。
虽然在万米以上的云层中仍然有紫蓝色的闪电不时出现,雷声隐隐传来,却已经渐渐稀疏。极端天气的规模已经在减弱,很明显,那个制造这场灾难的设备已经没有太多能量了。
在百万生灵的安全与消灭一个恐怖分子之间,他最终选择了救人。或许别的特警不会这样选择,因为他们出生在星际,最向往的是能够有资格进入位于宇宙核心的盘古神域,对于曾经的人类摇篮——地球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诚然,几千年以来,地球是时空管理局的总部,是特警们生活的家园,但现在的状态与万年前曾经有过的文明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了。就像他的前世,对于万年前的新石器时代根本毫无感觉,而那个时代的人类也根本不会被他当成同类。对于他来说,那些人大概只能归类于猿人吧。而现在的特警们也是如此,他们必须严格按照守则条例,在执行任务时尊重任何时代的人类,保护那个时空的智慧生命,但他们对那些人的苦难并不能感同身受。如果在追捕时空罪犯、打击星际恐怖组织或者是完成任务的时候,需要牺牲那些人的生命财产,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去做。只有像他这样曾经真实地生活在那一个所有人都挤在一颗星球上面的时代,对于华夏民族是发身内心的认同,在面临抉择的时候,他才会首先选择救人。
对于一个时空特警来说,这不是一个明智的决定,但却是最人性化的选择。
卢兆麟痛恨制造这场灾难的幕后元凶,但他无法丢下那些无力面对灾祸的普通人而自顾自地去追缉凶手。在充满危险的黑暗中,在铺天盖地的风雨里,在不断上涨的洪水中,他的目光里满是坚定,始终坚持不懈地抢救所有活着的生灵。
他始终独自行动。有时会遇到派出来救援的军人小队,他就让这些军人帮忙把他救出来的灾民护送到附近的避难所或者城外军营,然后就与他们分道扬镳。虽然他在黑暗中行进的时候,周围似乎并没有人注意到他,但他一直不敢懈怠,就是从空间里拿药剂或饮食、小工具之类的东西,都遮掩得非常好,不会让在场的任何人察觉。
但是,其实很快就有人注意到他。
在城中心的东侧,有一座刚刚建成三年的教堂,名叫约翰圣堂。此时,顶层钟楼里灯火通明,有三个人或坐或站,看上去很是悠闲。
一位高大的中年男子金发灰眸,穿着牧师服,透过紧闭的拼花玻璃窗看着外面淹没在水中的城市。
一位身材修长、黑发黑眸的青年男子穿着黑色绣金色云纹的唐装,坐在桌边,盯着三维立体图像中卢兆麟的实时监控影像。
一位矮个苗条、灰发褐眼的青年女性穿着珠灰色西式长裙,坐在桌子的另一头,一直注意着桌上放着的类似巨大水晶球似的器械。
这个巨型水晶球散发着七彩缤纷的光芒,一波一波的能量呈扇形向天空扩散,最强的一束能量直冲云霄。这些能量无色无形,用肉眼是看不出来的,只有精神力强大的生灵才会感觉到。
在这个流光溢彩的物品旁边,还有一个暗沉沉的黑色器械,类似小型圆盘状天线的东西不断旋转着,与它连接的一个立体显示仪不断出现各种波束、数据、文字,同时还变换着颜色,绝大部分是绿色,极少数是黄色,偶尔会出现一行紫色。
那位女士说:“可以确定了,应该就是那位少帅,卢兆麟。”
中年男人转过身来,走到桌前,仔细看着不断出现的紫色数据,淡淡地道:“嗯,宁杀错,不放过,就先干掉他吧。”
青年男子轻松地笑了,“正好,他是卢昊苍的儿子,不折不扣的清廷走狗,杀他也算是为民主铺路了。”
中年男人一脸漠然,“什么理由都无所谓,重点是结果。”
年轻女子反复看着闪烁的各种探查数据,有些诧异,“为什么我们的仪器探测不到他的随身空间?”
带着这两件仪器穿越虚空,他们的组织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可现在却发现没什么用处,让她非常震惊,根本不敢相信。
“什么?”中年男人也是一惊,一直毫无表情的脸上出现了一丝讶异,双眉微微皱起,“有这种事?”
“怎么可能?”那个青年男子也很吃惊,“不太可能吧?上次在蓉城,我们差一点就弄死牧博明,当时这个仪器运作得很正常嘛。”
中年男人冷酷无情的眼睛里涌现出几分兴趣,“既然如此,那就不忙杀,把他抓来,让我好好研究研究。”
青年男子轻轻一拍桌子,“行,我立刻安排。那牧博明那边呢?”
“他没什么特别的,不过就是一个正常的时空特警而已。一个年轻人,TASA的新秀,还算得上出类拔萃,没辜负我们组织派那么些优秀的人才去对付他。”中年男人轻描淡写地说,“杀了吧。灭他的身,拘他的魂,把他的空间剥离出来。”
“好。”青年男子点头,“我通知血骺和邪魑,让他们马上动手。”
“嗯。”中年男人微微点头,又走回窗边,继续看着外面黑暗中的城市。
坐在桌前的年轻女子转头看向他的背影,明媚的双眼中满是狂热的崇敬,“夷跋大人,我们是来寻找和救援您的。那个牧博明,不过区区一个蝼蚁,哪里值得我们花费这么大的代价,送这么多人和仪器进来?”
青年男子的脸上也流露出几分崇拜,“是啊,夷跋大人,我们是来支援您的。灭掉两个特警,不过是顺手罢了。”
中年男子背对着他们,唇角微微上挑,如带着一张冷硬面具的脸上柔和了一些,“嗯,你们的功绩,我都记着。”他倾听着呼啸的狂风中夹杂的惨叫、痛哭、呼救、咒骂等声音,体会着其中的阴戾、晦暗、绝望、不甘、痛苦、怨毒、恨怒等负面情绪,有些陶醉地喃喃道,“你们听,多么美妙的声音啊!”
正从口袋里拿出通信仪的青年男子和伸手操控磁变仪的年轻女子都笑着点头,“是啊,非常动听。”
对于他们来说,这个世界不过是低等位面,而一群生活在亚空间的贱民与禽畜没什么区别。他们高高在上,自负,自大,冷漠,无情,为所欲为。所有他们创造的灾难在他们眼里都像是一出动人的大戏,万民的哭嚎在他们耳中仿佛是一曲优美的赞歌。
他们毫无人性,因为他们是一群魔。
但是他们太过得意了,始终没有察觉有一条极细的精神力丝悄悄从窗缝里探进来,将屋里的情形“看”得很仔细,对他们的谈话也“听”得清清楚楚。这条精神丝极其稳定,并没有被他们言谈举止中的恶毒、轻蔑、残忍、冷酷所感染,始终冷静地停在那里,听完了他们的对话才缓缓退出,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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