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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东辰有些不好意思,却不好说这不是自己作的,只得摇头,“皇上过奖了。臣才疏学浅,刚才只是有感而发,算不得什么诗。”
“正是有感而发,才是好诗,比那些堆砌辞藻,情感空洞的诗好上百倍。”皇帝亲自给孙儿擦干净泪水,温和地说,“乖孙儿,别哭了。你先跟苏爱卿回去,待皇爷爷想个办法,尽快让你认祖归宗。另外,你就别去国子监了,皇爷爷另外给你请几个老师,你要学习很多东西,万万不可懈怠。”
“嗯。”苏钰仲乖乖地点头,“孙儿都听皇爷爷的。”他少年早慧,极为聪明,除了一开始乍闻自己惊天身世的不知所措,之后便在混乱中迅速理清头绪,对皇帝表现出初见亲人长辈的狂喜与孺慕,父母已逝的思念与悲伤,根本不会再表示与苏东辰父子情深,当然也不会过于凉薄,尺度把握得很恰当。
皇帝对孙儿的表现很满意。他还有精力,还有时间,可以教给孙子很多东西。这个太子所出的嫡长子才是正统,且有明君之相,是未来最理想的储君。当然,他现在不会提起此事,还需要仔细考察,多看一看。
苏东辰携子离宫回府,皇帝第二天就病愈,恢复了上朝。
大臣们议论纷纷,不知道苏东辰给皇帝献上了什么灵丹妙药,让皇上仿佛焕发了第二春,一看就是心情舒畅、精神振奋的模样。
无论是怎样的猜测,结论都只有一个,苏东辰依然简在帝心。他越是被皇帝看重,就越是有人想要干掉他,因此他就越危险。那些有背后势力指使的御史炮火更猛,弹劾得更厉害,而一些想为自己搏个前程的言官却悄然收手,不去趟那个浑水,以免遭池鱼之殃。
有弹劾的,就有力保的,勋贵、世交、姻亲、故旧,纷纷上折,再三表示苏东辰忠君爱国,骁勇善战,乃是国之栋梁,绝不可能参与袭杀皇子王孙这种事情。他本就是国公世子,未来必定会继承安国公府,本就是顶级勋贵,只要保住家业即可,根本用不着冒此奇险,做那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内阁都有三位阁老委婉地为苏东辰说话。别的不提,只看这次皇子王孙们深夜遇袭,侍卫发出求救信号,是西山大营的骁骑最先赶到,并且人人奋勇当先,迅速击杀击退刺客,保住了那么多金枝玉叶。对比半年多以前的西山大营,这简直就是脱胎换骨般的大变化。这足以说明,苏东辰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将领,国家需要这样年轻有为的大将军。
在纷纷扰扰中,苏东辰继续闭门思过。
他把胡氏关进了小佛堂,又托晏斐请来两个教养妈妈,一个专门教苏沁兰规矩,另一个教其他未出阁的小姐。耳根清净后,他除了陪父亲下下棋,说说话,偶尔在校场比试一下,其余的大部分时间都陪着两个儿子。
苏钰孟与苏钰仲几乎是出生后就在一起,感情极好,苏钰仲身份的剧变让两个孩子都难以适应。苏东辰想尽办法给予他们心理辅导,平时待他们也与过去没什么不同,只是会教导苏钰仲一些新的东西。
身为大皇孙,这个少年必将成为众矢之的。如何在皇上面前表现良好,又能保护自己的安全,这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至于学习方面,苏东辰对帝王之术一窍不通,只能带着苏钰仲习武,把身体的根基打扎实,以应付将来的严酷局面。
偶尔,在虫鸣四起的夜晚,苏钰仲会赖到父亲床上不走。苏东辰便会容他在身边睡上一夜,并且跟他讲一些当年作太子伴读时候的事情,“那时候,我跟太子殿下情同兄弟,太子殿下虽然口头上不说,还找了个借口与我生隙,将我逐出,实则心里却把我当成最值得信任的人,所以后来才会把你托付给我。现在你和你哥哥虽然身份不同了,但感情却是一样的,就像当年我与太子殿下。即使他已经不在了,我对他也依然敬爱,对他的信任无比感激,这种情义永远不变。”
苏钰仲看着父亲,心里感觉好多了。少年人的眼睛清澈纯净,坚定地保证,“嗯,我也不会变。”
苏东辰微笑着摸了摸他的头,没再多说什么。残酷的现实要让孩子自己去体验,过早地说出来,他也不会明白,又何必让他过早地不开心。
外面对夜袭事件的调查依然在紧锣密鼓地进行,刑部、大理寺和锦衣卫抓了很多人。牢狱里人满为患,以前关在这里的罪行较轻的犯人要么提前释放,要么迅速审决,立刻送出去服刑。到处是缇骑的身影,京城里人人自危,气氛越来越紧张。
三个皇子都躲在府里养伤,他们的亲戚朋友心腹属下都在四处奔走。敬王、端王的势力不信他们就这样废了,纷纷派人前往全国各地寻访名医,不惜一切代价,要把皇子的伤治好。宁王的人也去寻找神医,表示定要把两位弟弟的伤治好。
在这种情况下,苏东辰依然在晏斐的安排下溜出府去,与他秘密地见了面。
虽然京城里的权贵们风声鹤唳,可商业区的生意却没有受到太大影响,全国各地来这里进货的行商、买手熙熙攘攘,各府采买也在其中穿插,到处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在胡人区,生意依然如故,二胡、羌笛、马头琴悠扬动听,余音袅袅,让许多客人都赞叹不已。
在那家胡人店铺的后院,葡萄架上萌发了翠绿的新芽,几只黄鹂在架子上蹦蹦跳跳,不时发出清脆的鸣叫,院中有几盆硕大的花朵怒放,渲染着勃勃生机。
房间里,苏东辰歪在炕上,倚着靠枕,懒洋洋地说:“皇帝对我已经起了杀心。”
“这是肯定的。”晏斐笑道,“你对大皇孙的影响实在太大了,安国公府的底蕴又无比深厚,人脉极广,又有苏家军的底子,他怕将来没人压制得住,你会变成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他们南宫家的江山社稷就此断送。若是换了我是皇帝,有这么一位大臣,也会寝食不安。不过,他目前不会动你,至少得等到大皇孙成为皇太孙,然后他才会逐步削弱你在他孙儿心目中的地位,然后动点手脚,将你塑造成一个居心叵测的枭雄,让大皇孙对你失望,这才将你诛杀。这样一来,你的死就很有意义了。”
“是啊。”苏东辰没有否认他的推测,淡淡地说,“我可以死,却不能完全如了他的愿,否则安国公府危矣。”
“对,为了你儿子,也不能获罪而死。”晏斐叹气,“你要死得像个英雄,永远活在大皇孙的心里,安国公府就固若金汤。”说到这儿,他忽然有些难受,挪过去握住他的手,“我不想你死。”
“我也不想死。”苏东辰转头看着他,微笑着说,“咱们多准备几个后手,争取不死吧。必要的时候,我或许可以娶个皇帝喜爱的公主,表示向皇家投诚。”
“不准。”晏斐猛地起身,将他摁住,凶狠地说,“你别做梦了,竟然想让公主给你当继室,这是欺君大罪。难道你还想将你的亡妻贬为妾室,得罪全天下的世家望族,做一个趋炎附势、背信弃义的小人?你儿子也不会肯的吧?你想让他恨你,父子反目?”
苏东辰笑着逗他,“不是你说的,有寡居的公主、长公主什么的看上我了。大家都是二婚,又是公主们主动求嫁,我只要被逼无奈,顺水推舟地应下,肯定会赢得天下人的同情吧。公主难道是好侍候的?尤其你提到的那几个丧夫的公主,脾气暴躁,作风剽悍,有的还养了不少面首,却不许丈夫纳妾,生生将原本年轻有为的丈夫气死。我若尚了她们,必定没有好日子过,那些名门望族只会谴责宗室皇家不守妇道的金枝玉叶,绝对不会苛责于我。”
晏斐被他提醒,顿时黑了脸,“你说的对,此事不可不防。我会想办法杜绝此事,还要拓展更多势力,做你的后盾。”晏斐揽住他的肩,顺势半压在他身上,“你也要坚持住,不准放弃。任务虽然重要,却不意味着必须去死,也不许卖身。”
“好。”苏东辰答应得很痛快,看着他耍赖的模样,感觉很可爱,便忍不住笑出声来,抬手揉了揉他的脑袋。
他并不是不在乎死亡,只不过想预先做好最坏的打算,有备无患。算上前世今生,他已经死过两次,在异时空执行任务时也死过几次,各种死法……那种感觉实在是糟透了,需要强大的心理才能慢慢缓过来。哪怕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想要活着。
至于再婚,他是绝对不想的,如果有谁硬要仗势逼迫,他就只能使用非常手段了。
晏斐被他揉了脑袋,顿时心花怒放。以前他可没得到过这等待遇,心里感觉美滋滋的,对两人的感情发展更有信心了。他翻过身来,将头枕到苏东辰的肩窝,惬意地说:“今天晚点回去吧。”
“嗯。”苏东辰最近既没军务也没政务,虽然仍需布置人手私下打探消息,还要通过傅明翰摇控西山大营,总的来说,要比以前轻松多了,所以现在不必卡着时间做事,可以在外面悠闲地待上一整天。
当然,不能让别人看见,毕竟皇上命他在府里禁足,无旨不得外出,他总不能明晃晃地抗旨不遵。
晏斐摸索着抓住他的手,拿起来握在掌中,满意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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