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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信在那等绝望的境地里,尚能寻觅一线生机。没有琴与书,没有刀与剑,没有天教,没有朝廷,没有身世,也没有复仇,只有浩荡天地,两个想要活下去的人。
可姜雪宁说,不要他还了,她不稀罕。
冰冷里藏着厌憎,多像是后来在京城偶有几次与她照面时?
谢危竟觉胸腔里一阵绞痛。
这痛楚来得如此迅疾,又如此陌生,以至于他还不及分辨,就产生了一阵的眩晕和恍惚,只道:“不要也没关系,京城里什么都有……”
姜雪宁已被逼到崩溃的边缘,发了狠一般朝他喊:“什么都有,除了自由!”
谢危道:“你怎么不明白呢?”
姜雪宁道:“放开!”
谢危一字一句对她道:“天底下根本没有真正的自由。就算逃到天涯海角,只要心中有牵绊,便永远困在囚笼!你终究,不得不回来……”
大抵世间所有的真话都太过残酷,包裹着一层又一层尖锐的荆棘,不但入不了人的耳,反会刺得听者竖起浑身的防御,将自己紧紧保护在里面。
那种恐惧不仅没有消减,反而更加翻涌。
姜雪宁不知自己到底是更恐惧谢危这个人,还是更恐惧他这句话,终于忍无可忍,掰不开他钳制着自己的手掌,便埋头一口深深的咬了下去。
剧烈的疼痛从手背传来,几乎透入骨髓,可谢危仍不愿放手,望着她,声音里甚至隐隐透出一丝的哀求,近乎偏执般道:“姜雪宁,不要走。”
可痛到极致,手指一阵痉挛。
姜雪宁到底还是挣脱了他,胸膛起伏,怒睁着眼,往后退去,像是反驳他,又像是要告诉自己一样:“胡说八道!都是胡说八道!”
她什么心绪都来不及收拾,更不愿往深了去想。
就这样逃了。
逃得远远的。
当晚便乘着府内早已准备好的马车,带上她的行囊,出了京城,山水路迢迢,一去蜀中三千里。
谢危手中空空荡荡,鲜血从手背顺着靠近虎口的位置淌落,一片锥心的淋漓。
他到底站在门内,没有追出去一步。
那一道不高的门槛,仿若一道鸿沟,将他与外面的世界撕裂,谁也无法跨越,旁人进不来,而他出不去。
吕显来到壁读堂时,天已薄暮。
剑书立在外面不敢进去。
他顺着那道门向里面望去,只见里头昏暗一片,先前姜雪宁从幽篁馆取走的那张琴躺在地上,碎了根琴柱,崩断的琴弦如一根青丝般蜷曲。而谢危立在阴影里那面墙壁前,久久没有动一下,枯槁似根朽木。窗沿上搁了小小一枝青杏,落日余晖深红的光从青翠的叶片背面透入,还未长熟的果子嵌在枝边,也不知是谁人所折。
姜雪宁该是来过了。
吕显见得这场面,竟也不敢往里踏了。
倒是谢危,慢慢转头来,看见他们,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般,面上并无异样,道:“你来得正好,赶上议事,一道吧。”
吕显却看见了他的手。
谢危从那张摔坏的琴旁边走过,朝斫琴堂方向去,只想众人应该等久了。
吕显与剑书还站在原地。
剑书一片惘然,也不懂:“为什么不强留呢?”
吕显回首望着那摔坏的琴。
沉默许久,少见地没了笑,慢慢道:“谢居安不是那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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