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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殖庭稳住心神,而今唯盼魅音未失,待沐攸宁回神携他逃离此地,只要今后愿与他相依,他亦愿为之放弃复仇。
他费力朝她看去,被沐攸宁安静的背影所触动,心底涌现的却非平和,而是叫他焦虑的无措,沐殖庭嗫嚅数回,竟不敢轻易唤她。
除非对方早有防备,魅音绝无出错的可能,沐攸宁与他多年情谊,甚至愿抛下赵清絃前来寻他,怎会对他生出戒心?如今的沐殖庭不得不这样说服自己,用笑掩饰不安,试图拖延时间:“师叔出手可要快些,否则待国师到来便再无机会。”
沐蝶飞果真有所动摇,才刚聚气在掌便被谁人的声音打断,笃定又认真。
“国师死了。”
沐攸宁这话说得突然,她不再去看天边飘下的素雪,正抱手俯视沐殖庭。不知自何时起,那双桃花眸又溢满亮色,变得水灵,仿似从未受制于谁,一切不过是她惯来的手段,先抑后扬,在对方戒心全失之际倏地出击,直中靶心。
沐殖庭闻言一顿,笑意陡然滞在脸上,循声望去,艰难问:“……你、如何得知?”
“师叔熟知魅音,她出手也无法弭除的原因……”沐攸宁对沐蝶飞抿唇一笑,继问道:“师兄不妨猜猜?”
沐殖庭眉心一跳:“你在忌惮国师。”
“师兄知我。”沐攸宁满意地摸向腕间红绳,道:“本不必如此迂回曲折,可没办法呀,我丢了护身符,不谨慎点会给小道长添乱的。”
“师妹何必故意说这种话气我?”沐殖庭一听,竟不顾伤势地挣扎起来,下一瞬又被沐蝶飞压回地上,气急败坏地道:“若我能对你施术,又何至于和国师互耗至今?”
沐攸宁漫不经心地笑了笑,抬手戳在胸口道:“师兄苦口婆心劝道我别学师父那样,我全都记在心里了呀。”
沐殖庭被气得吐出一口血:“我只是让你莫要寄情于男宠——”
不待他说完,沐攸宁已开口打断:“师兄有无想过,为何师叔天资极高,却比师父迟要悟道?”
沐殖庭皱着眉,而沐蝶飞却是满脸不解。
“唯有无情,方可得道。”沐攸宁稍顿,逼近一步问:“素心秘谱流传十数代,独这一句要子弟牢记于心。可师兄有想过为何能悟出新一重的人仅有寥寥,历年到底有几人真正了解何谓无情,真正做到无情?”
“难不成要如师兄一般骗我留在身边,像师父那样杀了珍视之人,方称得上情动,藉此真正破十重关?”
沐殖庭没想到自己的心思早被看透,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独沐蝶飞沉吟道:“不,以杀证道没用,师父杀了不知多少人,仍迟迟没有悟出新的……”
话音刚落,她忽如醍醐灌顶,惊讶地说:“师哥能悟出第九重,并非单靠那童子双修,而是因为……”
“因为师父的男宠突闯而入,叫他真切明白自己的心意。”沐攸宁接话道:“修尽世间无情道,方得勘破心中情。”
沐殖庭却是不信:“既如此,你为何尚未破十重关?那病秧子不是替你疏通了经脉,换你同情好有借口留在你身边?”
沐攸宁眨了眨眼,难怪他在知道自己重重破关,而身边只有一个男宠时亦不显惊讶,原来是有了这样的误会。
她不打算解释赵清絃独特的体质,更不欲在此时告知以术疏通经脉的后果,移目望向沐蝶飞抱在怀中的骨灰,问:“这些……师父都没有和师叔说?”
提及沐云生,沐蝶飞倏地红了眼眶,仍是摇头回应。
看到她这个样子,沐攸宁又有什么不明白,恐怕他在弥留之际都只想着沐殖庭,什么道不道的,于他而言早在男宠死的那天随风而散,强撑身体不过希望他们看在自己份上对沐殖庭留手,否则沐蝶飞又怎能压得下怒气,让沐殖庭苟活至今。
这个中道理她也是最近才悟出来,未算透彻,不便往下细说。思忖间瞥见盈月那边的事将近平息,沐攸宁便也不再拖延时间,低声问道:“国师既死,师兄不若就此降了?”
“降?”沐殖庭似听到天大的笑话般,竟不顾伤势地运起真气,沐蝶飞反手一点,真气当即被堵在穴位上,他重重地咳了声,无法再动弹半分,只能瞪红双眼嘶叫着:“四兄不会杀我,却也容不下我,投降不过如丧家犬偷活,宁儿,你这是叫我生不如死!”
“生不如死?”沐攸宁蹲在他面前,笑问:“师兄,比起亲手杀了我,哪个会叫你更难受些呢?”
沐殖庭无法回答。
哪怕他早已选择,在看清门外那抹让他又妒又恨的身影时,答案如鲠在喉,无法轻易说出口。
或许那个答案,正是他落败的证明。
【雪旸澄?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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