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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一宵其实表现得一点也不难过,他拍了拍苏洄的背,在拥抱分开后,独自去洗了手。
出来时,他对苏洄说,“谢谢你陪我,这里没有好一点的酒店,先将就一晚,明天晚上应该就可以回去了。”
苏洄点头,他小心地询问,“今天可以抱着睡觉吗?”
宁一宵像是觉得他有点可怜,眉头蹙了蹙,点了头。
得到允许,苏洄才挤到他的那张床。只开了一盏台灯,苏洄拥抱着宁一宵的不安和脆弱,小心呵护。
躁期克制住自己的表达欲其实非常困难,苏洄花了很长的意志力让自己安静,安静地陪伴宁一宵,生怕让他更难过。
宁一宵把头埋进他胸口,呼吸声很沉。就在苏洄抬手要关灯的时候,他制止了。
“不要关。”
宁一宵出声后,沉默了几秒,轻声开口,“苏洄,我妈走了。”
“她被烧得几乎认不出来,但是我看到了她的手,她有一只手只有四根指头。”
他的声音有些哽咽,苏洄的心完全地碎了。
除了抱住他,苏洄发现自己给不了宁一宵更多的安慰,说不出会令他开心的话,也做不了任何令他感到温暖的事。
这感觉很痛苦。
宁一宵也不再说话了。这一晚他们都几乎没有睡,苏洄在夜晚快要结束的时候入眠,只睡了十几分钟,但却做了很长很长的梦。
梦是灰暗的,又很真实,和今天发生的事大差不差。在他的视角里,自己好像消失了,只有宁一宵从公交车上下来,沿着灰色的人行道向前,进入一扇冰冷的门,门里的人告诉宁一宵,需要他辨认某个人。
于是宁一宵进去了,那个房间好冷,冻得苏洄浑身难受,他看到一个人躺着,被蒙上白布。宁一宵伸出手,拉开布料。
死去的人是苏洄自己。
他忽然间惊醒,额头都是汗,一侧头,床上已经没有人。苏洄坐了起来,就在这时,房门从外面打开,宁一宵走了进来。
他手里拿着一小袋包子,冒着热气,自己已然换上了一套新的衣服,全黑色。
苏洄的心还在猛烈地跳动着,很不安,他慢吞吞穿着昨天的旧衣服,深绿色卫衣、明亮的蓝色外套,一件件往身上套,然后手忽然一顿,他意识到很不合适,有些无助地看向宁一宵。
“我……我没带黑色的衣服,你还有吗?”
宁一宵摇头,“没关系,就只有我们两个人,她不会介意的。”
这句话令苏洄更不好过。
他什么都吃不下,为了让宁一宵舒服点,还是强行塞了一个包子,在摇晃的公交车里,发酵得愈发反胃。
一切都快得好像在赶时间,是苏洄经历过最快、也最没有仪式感的葬礼。他们去了殡仪馆,遇上同一时间来火化的另一家人,他们有许多人,每个人都很感伤,哭红了眼。
衬托之下,宁一宵看上去冷漠又孤单,安静得如同局外人。
苏洄并不是第一次来殡仪馆,十几岁的时候就守过灵,来到这里,他反而想到了自己的父亲。
省略了被放在棺材里的流程,他们只是等待了一段时间,然后工作人员出来,给了宁一宵一小罐骨灰。
人类真的好轻,苏洄想,无论是死去还是活着,放到整个宇宙,都不如一粒尘埃,说消失就消失了。
“我想带她回村子里。”宁一宵说,“你可以在这里等我,或者……”
“我要跟你一起去。”苏洄很坚决。
车程三小时,大车转小车,宁一宵将骨灰盒放在一个密封的袋子里,始终抱在怀中。
中途,警察给他打来新的电话,告诉他可以取他妈妈的遗物,也可以邮寄,宁一宵选择了后者。
他不知道遗物有些什么,也不太想看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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