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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朝西延伸的马路,走了一段,还有一段,长得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天色渐渐泛出暗青的颜色,脚上这双她精心养护,也保护她双脚安然度过了数个寒冬的皮靴,已经沾满污雪。雪化掉,湿冷的寒气仿佛穿透了皮料和内里的夹层,慢慢渗透了进来。脚起先还疼痛,后来无知无觉。直到闻到空气里飘来的一阵仿佛带着热气的糕饼香味,孟兰亭才意识到,自己早已饥肠辘辘。
这个白天,她只在车上吃过几口带出的干粮而已。
她停下脚步,望了一眼。
前头那间铺子门面不大,挂了个老旧的荣记幌子,夹在两边楼房之间,很不起眼,甚至可谓是破旧,但外头已经围了七八个看似住在近旁的居民,仿佛都在等着新出炉的糕点。
根据经验,这里卖的吃食,应当是价廉而味美的。
孟兰亭朝着那间糕点铺子走去,并没怎么留意那辆停在马路边的黑色汽车。
她排在前头那几个人的后头,耐心等待之时,忽然听到身后一个声音说道:“这位小姐,麻烦您到这边来,我有个事,想和您商量。”
陌生人的声音。
孟兰亭转头。
身后站了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一脸敦厚,神态和气,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刚才孟兰亭经过那辆汽车时,看到这人站在旁边。车里似乎还坐了个人。
据她的经验,这人应该是车中那人的佣仆。
孟兰亭迅速看了眼汽车。
汽车后座的玻璃下来了一半。孟兰亭这回终于看清,后座上闲闲地靠了个长得还算不错的年轻男子。对方原本似乎正在看着自己,但大约因为自己也扭头看了他,他好似被冒犯到了,收回目光,头往后一靠,抬高下巴,微微转过脸,留给孟兰亭一张线条冷漠的侧脸,随即消遣似地,一下一下地揿着手中的一只打火机,玩着火苗。
孟兰亭压下心中的疑惑,收回目光。
中年人已经站到一边,含笑等她过去。
她迟疑了下,走了过去,问道:“大叔,什么事?”
老闫道:“我姓闫,你叫我老闫,你别怕,我是好人。是这样的,我们家公子想买你的辫子。要是你愿意,这就剪下来。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怎么样?”
孟兰亭惊讶无比。听见对方又说:“姑娘你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你这条辫子,市价应该可以卖到五元,我们出十元。”
孟兰亭的身边,总共剩下不到十块钱。这也是一个普通工人一个月的薪水。
一条辫子能卖到这个价钱,本来确实不错了。
但孟兰亭想也没想,立刻摇头拒绝:“谢谢您。但我不卖。”
小时候,她的头发又黄又少,母亲很是担心,不计繁琐,常用草木灰替她洗头,再用清水冲净。每天晚上,在她睡前,还会替她一遍遍地梳通,说这样坚持久了,就能生发黑发。
长大后,不知是天生的缘故,还是母亲的坚持真的起了效果,她的头发变得又黑又密又柔顺,仿佛一匹美丽的丝绸。
母亲还在时,孟兰亭对自己的这头留了多年的长发,也不见得有多喜爱。曾经好几次,嫌打理麻烦,想要剪短,但母亲不舍,她也就放弃了。
现在母亲去世了,不知为什么,她忽然对自己的这头长发,也充满了感情。
莫名其妙来了个人,张口说要买她头发,就算她穷疯了,也不会点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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