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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燥热,自家娘子又是个爱美的,太阳烈时绝不肯出门一步,此去岳家路途又远,宋子恒心底一合计,便打定主意清早赶路。
于是苏婉今天是睡梦中被叫醒的,具体有多早,她穿好衣,到院中洗漱的时候,一抬头还能看到天边呈半透明的满月,乍一看苏婉还以为是晚上,后来一想,估计大概就是凌晨五点左右,这么早把人喊起来,也是挺丧心病狂的。
但这事苏婉没话语权,赶车的不是她。
苏婉背靠在一筐子花生上,宋子恒特意用麻绳左右固定了让她当背靠用的,说是路上可以让她安心闭眼休息,但苏婉如何睡得着。
宋子恒亲自赶着牛车,拉着苏婉晃悠悠的出了宋家村,苏婉看他挺得笔直的脊背,穿了青衫显得风流又单薄的肩膀,心想真该让后世那些整天在网上嚷着小鲜肉的妹子们看看什么叫真正的穿衣显廋脱衣有肉,乍一眼看宋子恒,以为就是个丰神俊朗的弱书生,典型的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那种,不想他生长于农家,从小就是神童般的人物,村里人捧着,爹娘兄弟惯着,却也没惯出个眼高于顶的天才来,不但念书了得,农活也能干,又会讲故事,还会设计小院,苏婉后头才知道不仅是秋千,宋家这个生机盎然的农家小院,也是照着宋子恒规划布置的,可见此人还是有些生活情趣的,没想到他连牛车都会拉,放到现代绝对是内外兼修的男神代表啊!
苏婉有时候觉得这位便宜丈夫,就像机器猫的口袋,每每刷新她的认知,而宋子恒对她约莫也是这种心情,他这次的长假已将过去,数十天的朝夕相对,竟渐渐淡忘了对她的初始印象,她身上最初让他深恶痛绝的眼高于顶,对他家人的不屑一顾,已然成了被娇宠下的自傲和直率,虽是缺点,却也不是那么无法忍受。
月亮逐渐隐去,彻底不见了踪影,太阳还未有要升起的迹象,天蒙蒙亮,苏婉回头,已然看不清宋家村的位置,倒是看到许多错落有致的小村落,分不清哪是哪,清一色的灰瓦,在白雾中若隐若现,远远看过去,就像一副充满诗意的水墨画,也有青山点缀其中。
苏婉心想难怪古代出文人,看着充满诗意的风景,她也觉得自己分分钟要赋诗一首了,只是诗情画意很快被一路颠簸打破,苏婉见宋子恒专心赶车,索性一手撑着车板,另一只手很不雅的伸到身后揉了揉屁股,按照宋家村的说法,他们就在县城边上,便利得很,虽没修官道,可这么多人来来去去的进城,这条路也踏得平整,只是不够宽敞,不然比官道也不差什么。
苏婉想到这儿,悄悄为宋子恒点了根蜡,如果宋家村人说的没错,那到他进京赶考的时候,岂不是要颠散架了?怎么看最悲剧的人都不是她。
怀着这种幸灾乐祸的心情,两人终于进了城。
女儿和女婿一同回来,苏老爹原不当什么,女婿书院放假的事并不是秘密,有心一打听便知道了,宋子恒一回家,就有人把消息递了苏老爹,苏老爹自个儿估摸着,宋家穷是穷了点,也有好处,俱是厚道人,女婿又知事懂礼,待地里忙完,应该会抽空陪女儿回来走一趟。
是以,宋母还在门口就拉了苏婉的手,眉开眼笑的道:“你爹昨儿还是你们该来了,我原不信,却不想是真的,难不成你爹还成算命先生了不成?”打趣了一句丈夫,宋母又对宋子恒嗔道,“你们也是,人来就行,拉这么多东西是作甚?”
宋子恒笑道:“今年家中收成好,岳父岳母家并未种地,也好尝尝鲜。”
“那也不用拉这么多,这架势都把大半个家搬过来了。”宋母一边说一边吩咐家丁把东西搬进去,又让牵了牛去喂草。
“行了,都别杵在门口,进屋罢。”苏老爹发话,一行人便踏进了苏家宅子。
进到堂屋,早有小丫鬟上了茶,苏老爹寒暄之后,第一句话就是:“婉婉近来没闯祸吧?”
苏太太也带了笑,殷殷的看着宋子恒,这副“我家熊孩子最近皮痒了没”的样子,让苏婉不由自主的低了头,宋子恒含笑看了苏婉一眼,笑道:“娘子自上次家去,近来十分贤惠,小婿一直在书院,都是娘子替我照顾家小,小婿一直内心难安。”
苏老爹苏太太对视一眼,这才确定自己耳朵没出错,苏老爹还有些不太相信女婿口中的“贤妻”就是自家女儿,愣了半响才笑道:“你不在家,侍奉公婆是她该做的,不值当这番夸赞。”
“还得感谢岳父岳母厚爱,把娘子下嫁与我,实是子恒之幸。”
宋子恒几句话把苏老爹苏太太哄得眉开眼笑,苏太太这会儿看宋子恒已经跟看亲生儿子没差多少了,宋子恒却话锋一转,幽幽道:“只有一条。”
苏婉不由竖起了耳朵,这是准备先扬后抑,夸完开始告状了?
苏家父母也稍稍提了心,等宋子恒的话。
“娘子总想着拿私房补贴家用,子恒知道娘子是孝顺爹娘,然家中并不紧张,且人口多,怎能用娘家的私房?”宋子恒道,“还望岳父岳母好生劝劝,爹娘也是这个意思。”
“这有什么打紧。”苏老爹一摆手,财大气粗道,“你们尽管用便是,她缺了多少,我给补上。”
宋子恒眼角猛跳,终于知道他娘子那副不差钱的样子是怎么来的,动了动唇还想说什么,苏太太身边的丫鬟小红来报:“老爷太太,小姐姑爷,午饭备好了,是现在用吗?”
饭桌上,宋子恒送的那坛子老酒入了苏老爹的眼,苏老爹高兴的拉着宋子恒要不醉不归,苏婉好奇的问了一句:“那刘大娘酿酒手艺真这么好?”
“娘子有所不知。”宋子恒热心解惑,“刘大娘家祖代卖酒,早些年刘大爷在村里卖酒,十里八村都有名,后来刘大爷去世,刘大娘就跟两个儿子在镇上开酒铺,如今想是儿子看她年迈,特意让她回老家养老。”
别看苏老爹长得五大三粗,平日最推崇读书人,后来有宋子恒这个女婿,他虽忧心女儿拿捏不了女婿,心中未尝没有自豪,而今见女儿女婿关系融洽,再无担心,对宋子恒的满意顿时上升到十分,果真拉着他陪自己慢慢喝酒,苏太太给足了翁婿俩空间,饭后拉着苏婉出了堂屋。毕竟他们就一个女儿,出嫁了还保留着闺房,苏太太有些事急着交代女儿,拉了苏婉直奔闺房,吩咐小丫鬟就站在门外,关了门便问。
“你近来肚子可有动静?”
苏婉见苏太太如此神秘,还以为能听到什么机密性的内容,结果就是这么一句,失望之情溢于言表,苏太太不等她回话,拍了拍脑门:“瞧我这记性,女婿前阵子一直在书院,家去十多天,就算真有了,也没这么快反应。”
苏婉无言以对,只能点头。苏太太开始传授生子秘诀,当年为了生儿子她没少打听这些,来来去去的折腾也就生个女儿,别的不说,苏太太所知的生子秘诀都够集刊出书了,苏婉实在不知要怎么说,只能点头,态度端正,很是勤学向上的样子,就是这份反常让苏太太生了疑,她眼睛一瞪:“你跟女婿……该不会还未圆房罢?”
还未圆房?苏婉玩味着这四个字。信息量很大的样子,她说呢,都成夫妻了,宋子恒怎的还是一副正人君子样……
苏婉未说话,苏太太便知自己说中了,急得扯着她的耳朵骂:“你是要气死娘吗,当初你自己要死要活非嫁给女婿,现在又想出什么幺蛾子……”
苏婉急忙捂了耳朵求饶:“娘,疼……疼啊,您轻点……”
“轻点?我恨不得怕死你这不省心的丫头!”苏太太嘴上厉害,到底手下留情了,只是叉腰问,“说罢,这次又是为什么?”
苏婉心道她哪知道为什么,宋子恒没动作,她更乐得轻松。便支支吾吾的露出了这么个意思,苏太太却骂道:“女婿满脑子的圣贤书,当然不知这些,你原就知道,如今倒是扭捏起来了?”
苏婉却冷哼:“他拍拍手去书院了,我却在他家中当牛做马,还要伺候他?哪有这么好的事!”
“我说你怎么忽然变得懂事了,原来都积怨在心,女婿去书院乃天经地义,哪能为你丢了书?!”苏太太气得又想拧苏婉,不过手伸到一半,却是一叹,“不过你知道把不满藏在心里,也是长进了,看得出女婿如今很满意你——总比原先好。”
“也罢,你不懂这些个利害关系,娘便仔细给你说。”苏太太重新坐下,语重心长的道,“现在不是你赌气的时候,女婿明年就考院试,过了便是秀才,之后无论能否中举,都不是咱们一界商户可比的,宋家现在因着你爹的救命之恩,对你很是感激,等日后得知女婿结了这门亲实为拖后腿,可还会感激?女婿一表人才,以他的品貌,出人头地不在话下,日后走得越高越难料,娘家帮衬不上,婆家又不满意,若还没个儿子傍身,日后你待如何自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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