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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太太看了眼苏婉,没说话,苏婉笑着问道:“不知爹和大伯今日看得如何?”
一提起这个,宋有根眉眼舒展,笑得异常开怀:“弟妹还别说,到底是天子脚下,老百姓都有钱呢,咱家的酒来这儿叫价委实不算高。”
苏婉点头:“大伯说的是,不过若咱们把酒运到京里来,这路途来回的运费,租店铺请掌柜活计的花费,早已远远超出了之前的定价,所以京里这普通酒的价格,自然也要提一提。”
宋有根最近见识也涨了不少,不单单是因为这趟来京,他是家中老大,如今家里生意做的大,各地的店铺开了一家又一家,然亲家年纪大了,一个人终究忙不过来,作为姻亲自家少不得要帮衬着,自家酿酒的事有爹娘顾着,他便偶尔跟了亲家出来跑腿,对外就说自家体谅亲家年纪大,身边又无可用之人,这才帮衬着,反正铺子都在亲家名下,且三弟如今又在京城做官,前程无量,等闲也没人拿这事说嘴。
这般权衡之下,宋有根便苏老爹跑过几趟生意,苏老爹去江州城和省府看生意时,老家县城的店铺便是宋有根在打理的,虽还没被磨练出来,仍是一副老实相,宋有根该有的淡定也有了,见到苏婉张口就要涨价,也没惊讶,只是问:“弟妹觉得咱们在京里作价几何才合适?”
其实苏婉说的夸张,宋有根自个儿合计过,一两半银子一瓶的酒,费人力物力运到京里,再除去铺面与请账房掌柜与伙计的费用,也仍有盈余,只是挣多挣少的问题,他还记得苏婉先前说过要做有钱人的生意,这个价位放在他们小地儿,一瓶酒都够普通人家省吃俭用一年的花费了,然放到京里来委实不够瞧,这般便宜,买的人家估计也不当回事。
想到这里,听到苏婉反问他们什么意见的时候,宋有根便斟酌着说了:“我瞧着比照咱们家的价格翻上一两番也是可行的。”
“京里人有钱,价格翻一两番也不算个甚,然我担心的却另有其事。”苏老爹皱眉,“做生意讲究诚信,没得因为京里人有钱咱们就无端涨价是不?这样说出去不就成了咱家抢钱?”
这个问题苏老爹在来的路上便与宋有根讨论过,因此宋有根此时也一脸为难的附和,亲家常说生意人不能坏了诚信,不然再大的生意都迟早要玩完,他深以为然,牢牢记在心里,然此事最为难的事,若他们不提价,在京里只能薄利多销,卖一百瓶酒也抵不上老家十瓶,如此一来不如不折腾,老老实实在老家挣钱便是。
然明知道这个生意能在京里挣大钱,叫他们白白放弃这个机会未免太可惜。
苏太太瞅着一个个面如沉水,显然是被这个问题难住了,不由轻轻哄着怀里的性感外孙,一面小心的说:“这有何难,你们回去把老家的酒提到跟京里的一个价位,不就诚信了吗。”
“你以为这是过家家,说提价就提价?”苏老爹看了苏太太一眼,轻斥道。
“若不然直接把老家的铺子关了,来京里重新开便是。”
这回苏婉不等苏老爹说话,自己出声否决了苏太太的意见:“万万不可,咱们虽来京里开店,然老家的铺子仍是根本,甭管铺子开到何处,泸县的苏记仍然是咱们的总铺。”
“婉婉说的是,生意做得再大,也不能没有跟脚,咱们是从泸县出来的,跟脚便一直在泸县,绝不能轻易改变。”
宋有根先前还有些疑惑,他是更赞同苏太太观点的,家里从上到下全都万分赞同来京里做生意,目的不就是为了与三弟一块儿在京里定居么,如此也互相有个照应,是以迟早要来京里的,日后老家的铺子便不好打理,关了反倒省事。如今听得苏老爹这一番话,宋有根这才明白过来,恍然大悟道:“亲家叔说得是,甭管走到哪里,也不能没了根本。”
苏太太索性不理他们:“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自个儿想罢,我先了饭带乖外孙回屋睡觉,再如何不能累着我亲亲外孙。”
苏婉闻言也一笑:“娘说的是,先用饭罢,办法总能想出来,得了空爹和大伯还要去打探一二合适的店铺。”
是以定价的事暂放一边,苏老爹和宋有根用过午饭,又叫了大牛带他们出去了,这两人兴头十足,直到宋子恒下班到了家,还不见他们回来。
宋子恒进屋便问了苏婉,苏婉回他们去街上打探消息了,有大牛领着,宋子恒便也不担心,自个儿自衣柜离取了套干净的衣裳换上,这才来到床边看儿子,苏婉在整理宋有根他们从老家带来的东西,考虑到长途跋涉,宋家准备的都是些精致物件,有宋奶奶缝的虎头鞋,十几双,装在一个包袱里鼓鼓的,精致可爱的小鞋子一字排开,码子从小到大,几乎能穿到宋良辰两三岁,苏婉瞧了一眼道:“奶有心了,我瞧着这鞋正巧穿到相公在翰林院期满换任之时。”
“我先前在家书里向爹娘和奶他们告过罪,前次没回乡,便至少要等到下届换任之时,才能告假回乡探亲一遭。奶怕是记在心里了。”
“本是该将奶他们接来京里尽孝的,只是考虑到换任之时相公不一定能留京,奶年岁又这般大,委实不能奔波……”
“日后总有机会。”宋子恒拍着苏婉的肩,其实心里头也有些沉重,他奶这般高寿已是少有,说句大不道的话,随时能一蹬腿撒手而去,日后还有无机会,委实难料。不过他奶活到这岁数,真要去世也是喜丧,宋子恒这才收拾了情绪,随手拿起一只虎头鞋,放在手心还没有他巴掌大,着实惊奇,“这般大的鞋子,良辰穿的进去?”
苏婉嗤笑:“你儿子什么尺寸,你会不知?”
宋子恒挑眉,果真拿着鞋子去床边给儿子比划了好一会儿,回来时已是一脸叹服:“果真穿得下。”
“奶做过这么多鞋,想来从爹到你与大伯他们,再到良文良伟这一辈,谁的鞋不是出自奶之手?她做这个再拿手不过,便是瞧不着良辰,估摸着也不会差分毫。”苏婉说着,把鞋子收起来放好,又开始淘另一个包袱出来,这个包袱最大,打开,里头的东西几乎占满整个桌子,各色各样的小衣裳小褂子,保罗一年四季的衣裳,还有做工异常精致的小小的棉袄棉裤,这些衣裳,包括底下裁得整整齐齐,甚至还细心的卷了边的尿布,都是用暂新的细棉布做的,摸上去柔软,特别适合婴儿娇嫩的肌肤。
苏婉惊呆了:“我道这个包袱为何这般大,竟然全是些衣裳,娘她们做这些作甚?”
“这不是为娘子分忧吗。”
“我自个儿虽不会针线,难道连买都不会?娘她们也是,还有小妹,我瞧着这里头好多都像她做的针线,真真是胡闹,她一个备嫁的姑娘,不好好绣嫁衣,浪费这些功夫作甚,娘她们也不拦着。”虽然是埋怨,苏婉脸上还是带了笑容,谁都不会拒绝被人惦记的感觉,何况这一针一线,都代表着家人对新生命的疼爱。
家人。苏婉微微勾了唇。
宋子恒冷不丁从身后搭住苏婉的肩,越过她拎起上头那件异常可爱的小棉衣,笑道:“这一定是娘做的,娘做这个最拿手,家里最艰难那会儿,她便接了活给条件好的人家做棉衣,大冬天的,晚上舍不得点灯,就搬了凳子到院里头借着月光做,三五天便能缝好一件棉衣,娘还说要不是外边风大,把手冻木了,不然会更快些。”
苏婉眨了眨眼睛,“真辛苦。”
“可不是,若不是娶了娘子,爹娘为了凑钱给我进京,家里怕是要更苦一些……”
苏婉半点不谦虚,点头道:“那相公记得对我好才是。”
宋子恒把头抵在她额头轻笑:“我不对娘子好,还能对谁好。”
苏婉心满意足的推开他,继续看东西,琳琅满目的各种针线活,小帽子小围兜小肚兜,应有尽有,生怕他们做爹妈的亏待了儿子似得,而且都舍得本钱,用料无一不是精细的纯棉,还特意挑了各种花色,古人都喜欢喜庆,对小孩也没那么多讲究,所以选的大多都是红色。不过苏婉仍是在这些鲜亮精致的绣件中,翻出了一件画风特别不符的衣裳,摸上去特别粗糙,乍一眼瞧还以为全是打的补丁,仔细瞧也没甚好的,全都是零零碎碎巴掌还不到的碎布缝成的一件衣裳,苏婉下意识觉得是不是装错了,随后又觉得不对,宋家先前再如何穷,也不至于给孩子穿的这般……奇特,就跟电视里的丐帮服似得。
思及此,苏婉转头问宋子恒,“家里送这个来,相公可知有何深意?”
“娘子怕是不知,这是百家衣,向邻里乡亲每家求一块碎布,缝制成衣裳给孩子穿上,从此疾病便不会缠身,爹娘这是在为良辰祈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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