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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头胡阳大吼一声:“点起狼烟烽火——打!”
战国之世的第一场最大规模会战,就此开打了。
函谷关被当世视做“天下第一关”。
所以如此,最根本处,在于这道雄关从未被任何一国正面攻破过。在春秋战国,唯一在军争中夺取函谷关的,只有魏国上将军吴起,那也是先夺河西之地而后压迫秦军退出函谷关的。函谷关地形极为特殊:卡在陕陌山塬与崤山的连绵群山之中,且不在山口,而在峡谷入口两三里之后;进得关城,则又是深长如“函”的峡谷。后世《水经注》云:“(河水)北出东崤,通谓之函谷关也。邃岸天高,空谷幽深,涧道之峡,车不方轨,号曰天险……岩险周固,衿带易守。”若仅仅是如此一道长长山谷夹在两座小山之中,或可绕道背后,在兵家也并非难事。偏偏是崤山、桃林高地与陕陌三大块高原山地纠结盘桓,方圆几近千里。仅仅桃林高地之夸父山,便是“广圆三百仞”。函谷关北面的陕陌山塬更是高山连绵,大河奔涌其间,两岸层峦叠嶂,最高的一座开山“方可里余,三面壁立,高千许仞”。如此山塬环结,林木苍茫,人迹罕至,便成了横亘在中原与秦川之间的一道难以逾越的广袤天险。从中原西部进入关中,唯有函谷关一条通道。
秦国收复河西,重新夺回函谷关后,对关城大加修葺。除了关城全部改用长大的石条砌垒,更重大的改进,是将关城的城墙向两岸山塬各自伸展了十余里,成了以关城为轴心的一道小长城。两端长城的山顶处,设置了两座烽火台,但有敌情,孤直的两柱狼烟在山顶直冲云天,关中的蓝田塬大营一目了然。长城之上,女墙垛口与石条城墙连为一体,箭孔密布又坚固异常;每隔三丈,有一座码砌整齐的小山——全是打磨光滑的粗大滚木与打成各种形状且大小不一的石块;每隔五丈,有固定在巨大木架上的强弩,同时有一间专门储藏远射箭矢的石屋;小山与箭屋之间,是绵延不断的兵器架,但有战事,除了兵士手中的兵器,兵器架上也插满了各种趁手兵器,绝不至于出现刀剑砍得卷刃而无处可换的情形。为了确保函谷关万无一失,秦惠王时专门向关城之内的军营四周迁移了一千户老秦人。这一千户人家或种田或狩猎,不向官府缴纳任何赋税,一年只做两件事:一个月制石,一个月制木。所谓制石,是开凿坚硬岩石,然后打磨成各种形状大小不同的石块石片。所谓制木,是入山砍伐枯死的树木,截取树干最粗的中段,做成两头尖锐中间粗大的滚木。但逢战事,一千户百姓立即聚集,精壮者组成搬运手队伍,老弱妇幼便为大军舂面舂米造饭。函谷关平日只驻一万步兵,但在这种长期精心构筑的防守壁垒支撑下,堪称固若金汤。
出关探敌时,白起详细巡查了函谷关防御,末了只问胡阳一句:“大军一旦攻城,能否支撑三日?”胡阳思忖片刻,慨然拱手道:“禀报左更:外无救援,胡阳足可支撑旬日!”白起一摆手:“好!我不增兵。但起狼烟,算你开打。支撑三日,便是大功。”
今日在城头一望,胡阳便知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恶战。但他还是按照预先的谋划,将一万甲士分成了两班迎敌,每班五千,每两个时辰一轮换。因了关城两端共有长城二十里,所以每班专设了一千名游击手,哪里吃紧赶到哪里。
赵魏韩三军各一万攻城,面对的地形却是大相径庭。先说居中猛攻的赵军。这里正面对矗立在两山峡谷中的关城箭楼,城外大道连同道边低缓山坡,统共也就一二里宽。这里是函谷关的轴心,也是攻城的主要方向。司马尚夺取头功心切,连日来精心筹划:百人一副云梯,千人一架云车,共是一百副云梯十架云车,结实的粗麻绳与铁钩、砍刀、大斧等攻城一应器具,更是反复查验无误。更为厉害的一手是:司马尚从无法直接攻城的后续大军中集中了三千名强弓硬弩手,要彻底压制函谷关的箭雨。
此刻号角一起,司马尚大吼一声:“放箭!”
列好阵势的三千副强弓硬弩一齐开射,密集的箭雨在一片尖啸中向箭楼与城墙猛烈倾泻过去。一时之间,函谷关的箭楼城墙被箭雨淹没,朦胧模糊得几乎从峡谷之间骤然消失了。此时战鼓大起,五十个百人队拥着云梯推着云车山呼海啸般冲向城墙。只要云梯搭住城墙,云车在城下立起,城下箭雨停止倾泻,这攻城战进入了近身肉搏,十有八九便是大功告成了。
眼看云梯呼啸靠住了城墙,云车也高高耸立起来,爬城猛士已经纷纷踏上云车木梯,城上竟还没有动静。秦军吓跑了?函谷关是空城?司马尚心念一闪,哈哈大笑:“停射!函谷关是空城……”话未落点,突然城头鼓声大作梆声响亮,仿佛沉雷压顶,密集的巨石沿着城墙斜面轰隆隆滚砸下来,一浪接一浪连绵不断。云梯云车在这隆隆滚来的巨石猛击下,一片嘁里喀喳哎哟哇啦,顷刻之间被击毁压垮挤碎。与此同时,遍布女墙的箭孔射出了密集箭雨,只顾奔突躲避巨石的士兵们做了活活的箭靶,一个个带箭冒血地插在大石缝中无法挪得半步。不消片刻,第一拨五千兵士死伤了大半。
司马尚面色铁青,想喊一句硬是愣怔着喊不出来,憋得片刻,跳脚大吼道:“第二阵再上!拿不下函谷关,都给我死!”
再说北面的魏军与南面的韩军,面对的却是林木葱茏怪石嶙峋的山塬,站在山下,只能遥遥看见函谷关长城上的旌旗狼烟而已,不说猛攻,爬到长城脚下只怕也是难上加难。新垣衍在山坡大石上瞭望片刻,看了看风向,一咬牙吼道:“烧——烧光这些山林,踏出一条路来!”魏军一声呐喊,从后军辎重车搬来了几十桶火油,专门浇泼在林木葱茏处。时当中秋,草木已经干黄,一举火把,顿时燎原大火顺着山势烧了上去。
新垣衍哈哈大笑:“好风!天助我也,烧——”
南面山下的韩军一看北面大火烧起,顿时恍然,连忙效法。片刻之间,函谷关南面山头也是一片火海卷向长城。两边山头欢呼声遥遥相闻。新垣衍一声大喝:“五千一队,两拨攻山!”此时大火已经烧到山腰,五千军士一声呐喊,牛皮战靴蹚着滚烫的还闪烁着火星的草木灰漫山遍野冲了上来。可忒煞是怪!眼看着大火已到函谷关长城,山风却突然转向,变成了迎面风。这一下情势大变,山火顿时迎面扑来。虽然没了草木,可那迎面扑来的灼热火舌与飞扬的火屑草木灰,钻眼上脸灼得人生疼,冲锋气势顿时缓了下来。更有一样,兵士甲胄多是牛皮做衬底外罩铁片,更别说还有牛皮盾牌、牛皮战靴、皮质剑鞘等,若冲入火海,分明便是引火烧身。所以风向一转,士兵本能地回身避火,挤撞成一团一团。
正在此时,函谷关长城上一片呐喊:“起——”
喊声方落,魏军脚下的山体轰隆隆塌陷,成百上千的兵士在惊慌恐惧的惨叫中骤然从地面上消失,一道十多里长两丈多宽的壕沟冒着腾腾火星,赫然出现在眼前,仿佛森森地狱一般。新垣衍与后队军士尚未回过神来,城墙上又是喊声大起,巨大的圆石漫山遍野隆隆滚来。这些滚圆的大石与山岩碰撞,大多凌空弹起,飞一般越过壕沟向后队军士砸来。新垣衍大惊失色,喊一声:“收兵!”狂奔而去。逃开飞石猛袭,回身再看,新垣衍目瞪口呆——那万千圆石一层层滚入壕沟,沟内隐隐传来一声声沉闷的惨号,一星星依稀溅起的血珠,眼看着那三四千兵士竟被全数吞噬了。
“歹毒!秦人歹毒!”新垣衍跳脚狂吼,“收兵!回中路攻城,杀光秦人!”
函谷关狼烟升起的时候,站在崤山最高峰瞭望的白起立即回身下令:“传令中军主力,立即向崤山北口隐秘出动,集结待命。”说罢看着狼烟思忖片刻,回身匆匆下山,刚到半山腰,中军司马飞步上山道:“禀报左更:楚齐大军二十万,进入武关东南丹水河谷,山甲所部已经接战!”白起沉声道:“传令蒙骜将军,中军分出步兵两万,卡住楚军后路。”中军司马显然犹疑担心,沉吟道:“如此一来,中军只剩八万铁骑,齐国主力可是二十万大军,冲击之力可能减缓。”白起冷笑道:“我原不想吃掉楚军,可一有变数,放走他暴殄天物。这个变数,你看不出来?”中军司马恍然笑道:“左更是说,齐军灭宋?”白起目光一闪,也不说话径直下山了。
山甲的两万步兵已经忙碌了两日,装路障,挖陷坑,开壕沟,设马刺,筑鹿砦,搬顽石,将这臼口南面十里之内弄得寸步难行。此地名臼口,可见地形之奇。臼者,舂米器具也。农耕之初,人们掘地为坑,待土坑变干变硬后便在坑中舂米。后来,聪明者发明了石臼,将一块大石头凿出一个大坑,打磨光滑,然后以木杵在坑中舂米。地貌似臼者,自是山地洼陷,状若大坑。这臼口,是丹水河谷的一片小盆地的入口,有两座小山夹峙,进入武关的大道恰恰从臼口中央通过,丹水也从臼口流出直向东南入汉水,进入武关的大道在丹水岸边与水流并行。旅人向西北越过臼口,一日可到武关之下,东南出臼口,一日可出崤山进入楚国。
为了轻装疾进,春申君将笨重的战车与老弱兵卒全部留在了宜阳大营,只余五万精悍的山地子弟兵。对于武关,楚军比齐军熟悉得多,自然是前锋大军,达子的十万齐军压后。认真说起来,春申君并没有将十万齐军当做主力,只是联军作战多有微妙,才依照传统接受了齐军共同进攻而已。究其实,武关秦军只有一万,五万人足以攻克,若五万不行,十五万也同样不行。此中道理,在于武关极为险要,只能以三五万精兵出其不意以奇袭破之,若打成了明仗硬仗,大山要塞有一万精兵当关,纵有十多万大军也无从施展。
正因为清楚个中奥秘,出发时春申君对达子下令:“我领五万楚军兼程疾进,你但舒缓而来,照应好不被秦军切断后路便是。”达子对这一带地面极是生疏,自是立即答应:“春申君放心攻关,我守住后路。”
疾行一日,楚军于暮色时分涉过均水,不消半个时辰进入丹水河谷大道。说是大道,只是对商旅车马而言,对于五万大军来说,再宽也显得拥挤不堪。春申君立马道边小山头遥遥观望,扬鞭一指远处隐隐可见的山口:“前方是臼口,十人一列,疾行穿过,不得停留。”身边司马飞骑传令。片刻之间,楚军部伍整肃成列,刷刷刷开向山口。春申君的谋划是:一过臼口便分兵绕道,前后夹击,奇袭武关。虽然武关之前只有一条商道,但对于这些出身药农猎户的山民子弟来说,从荒无人烟的大山翻越到武关背后,却不是难事。
突然,轰隆隆连绵沉雷,前军大哗人喊马嘶。正在山头瞭望的春申君大惊,驰马飞下山头向前军冲来,及至一看,顿时面色铁青——几个巨大的陷坑黑糊糊横在眼前,坑中挣扎着惊慌呼救的士兵与受伤嘶鸣的战马。陷坑虽然不深,坑底却是竹矛林立,士兵战马都是一身鲜血,路上的将士们惊慌叫嚷,一时无所措手足。春申君厉声大喝:“点起火把,前军救人,游击斥候前行探路!一个千人队上山,推大石滚路,探明陷坑!”片刻之间,各方忙碌,大片火把漫山遍野地亮了起来。
大约半个时辰,臼口前路面已经探明,再没有陷坑。春申君本来已经大生狐疑,准备撤军,听得再没有陷坑,一咬牙下令:“过!穿过臼口!”
在山边大片火把照耀下,楚军大队人马隆隆推进,要以最快的速度穿过臼口。正在前队堪堪进入山口的一刹那,突闻山崩地裂般一片喊杀,两边山头箭如急雨石如沉雷,隆隆之中夹着一片尖啸,铺天盖地般压了下来。楚军不及反应,已经被乱石箭雨杀伤许多,后队尚在继续拥来,一时间自相拥挤践踏起来。楚军混乱之时,突闻一片牛角号凄厉地响彻山谷,大片黑色甲士挺着亮晃晃的长矛吼叫着冲杀出来。那箭雨乱石也忒煞奇怪,始终只在黑色长矛队前面的楚军中砸下,竟配合得天衣无缝。
春申君恍然猛醒,想起派出探路的游击斥候一个没有回来,心知中计,武关已经不可能奇袭,一声大吼:“后队回身,撤出臼口!”饶是如此,谷口内的两三千人马也已经被全部包抄,硬生生有来无回。
楚军一撤,谷口内秦军却没有杀出。春申君心思灵动,立即想到这是秦军以为自己必定要强攻武关,要在这里设伏固守等待援军。春申君天生不是打硬仗的秉性,能打则打,不能打则退,是他历来的用兵之道。更有一点,自屈原的八万新军覆灭,对于秦军他从来没有盲目骄狂志在必得的想法。今日秦军有备固守,耗在这里分明是等秦军主力来吃掉自己,何如早退?利用秦军料我强攻的错误判断,正好安然撤出。思忖妥当,春申君断然下令:“后队改前队,熄灭火把,悄然撤军!”
军令一出,万千火把骤然熄灭,楚军大步匆匆地向后回师了。不想方走得半个时辰,斥候飞马来报:秦军大队出了臼口,全力向楚军追杀而来。春申君大惊,立即下令:“后军设置路障,大队兼程疾行,急速与齐军会合,出山灭敌!”
但是,秦军的追杀速度迅猛得惊人。一个时辰之内,硬生生黏上了楚军后队,咬住不放,猛烈地厮杀了起来。此时天色已现朦胧曙光,齐军迎面而来的大队旌旗已经遥遥在望,正是楚军堪堪与齐军会合的时刻。春申君恼羞成怒,大吼一声:“全军回队!杀退秦军!”楚军大队呐喊一声,转身向秦军山呼海啸般扑来。此时中军司马已经与齐军主将达子取得联络,齐军也摆开阵势压了过来,决意要将这股欺人太甚的秦军一鼓全歼。
正在大举冲锋之际,游击斥候又是飞马急报:秦军主力铁骑封住了崤山出口,正全力杀了进来。春申君怒喝一声:“一派胡言,崤山之外,何来秦军主力铁骑!杀——”不由分说率领卫士千骑队冲了出去。
这里正是刚刚进入崤山的一片山谷,山甲的两万步兵死死堵在对面山头。楚齐两国的十多万大军在方圆十几里的山谷中展开,一时无法攻下山甲固守的山头。山甲这两万步兵正是秦军步战的精锐之师,人各五样兵器:左手铁盾,右手长矛,左腰大砍刀,右挎弓箭壶,背上还有一柄奇特的大木槌。主将山甲如今已经年逾六十,却是矍铄精壮武功惊人,更兼身经百战,对这商於崤山的一草一木都了如指掌,如今凭险据守,楚齐大军显然无可奈何。按照白起部署,山甲一军只需黏住来敌三日便完了军令。可春申君一撤,山甲顿时急了眼,教这十多万大军出了山,步战锐士颜面何存?不及思索一声吼叫:“撇下辎重,轻兵追杀!”秦军锐士的取舍与当年魏国吴起训练武卒的标尺相同,最是重视负重急行军,须得全副甲胄全副兵器与干粮,连续强行一百里且能继续接敌作战者,方能留做锐士。如今军情紧急,关乎锐士杀敌声誉,谁个不奋勇争先?大步匆匆连跑带走,硬生生地咬住了楚军。
在楚齐两军猛攻山甲步军山头的时刻,崤山谷口杀声大起,旌旗招展,秦军的两万主力铁骑潮水般杀入山谷。山头上山甲大喜,高喊一声:“方阵成列——压下山去——”片刻之间,两个方方一百的万人方阵如森森松林,在隆隆沉雷般的战鼓中轰轰轰地压下山,直奔齐楚两军的骑兵而来。与此相反,秦军的主力铁骑则展散开来,冲入两军步兵人海大展神威。本来,骑兵对步兵是绝大优势,步兵对骑兵寻常却是难以抵抗。如今秦军竟打了颠倒,齐楚两军大出所料,一时大乱。楚齐大军虽兵力占优,战力却与秦军悬殊太大,更兼被断了后路压在山谷,措手不及间人心大乱,很难结阵抗敌,情势顿时危机。
山甲的步兵方阵一遇骑兵,立即化为百人队小阵冲杀,打法极是奇特:左手一张与人等高的大盾牌,右手便是那柄奇特的大头木槌;盾牌一搪马上长剑,大头木槌同时猛击马头;战马即或不是鲜血飞溅也是吃疼难忍,狂跳嘶鸣间骑士大多被掀翻下马;刚刚落马,立即有大头木槌跟上,“嘭嗤”一声鲜血飞溅脑浆迸裂。两军骑兵大是惊骇,不到半个时辰纷纷夺路突围。
崤山激战的时候,关外主战场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赵魏韩三军猛攻函谷关一日未下,暮色降临后司马尚三将大为沮丧,申差哭笑不得地直嘟哝:“娘的,一天没吃没喝,还死伤两三千,这仗打得出鬼了。我看,回大营,明日再来收拾这头恶狼,左右一个时辰的路程。”司马尚与新垣衍对望了一眼,也不再坚持夜战,一声令下,三军拖着十多里长的队伍卷旗收兵,回到渑池与伊阙大营,已经是夜半时分。奔波驰驱一整日的士兵们饥渴疲惫极了,狼吞虎咽地饱餐一顿,倒头便睡,有人手里还拿着油乎乎的酱肉便打起了粗重的呼噜。辽阔的军营,除了隐隐如雷的鼾声,便是呼啸的秋风伴着单调的刁斗声,沉寂得令人心颤。
月黑风高的子夜,埋伏在山塬中的秦军铁骑出动了。
由远及近,先是王陵的三万铁骑从伊阙背后的大山中呼啸杀出。伊阙山上的大火一起,渑池山中的嬴豹率铁骑立即呐喊杀出。此时,两处三座大营的二十多万联军顿时如炸雷击顶,惊慌大乱,漫山遍野地夺路逃命。渑池赵军往东面逃,想与那里的伊阙韩魏大军会合。伊阙的乱军则被王陵三万铁骑兜住东面追杀,本能地向西部平川猛逃。不到一个时辰,三路逃兵在一片辽阔的谷地乱哄哄相遇了。被一千护卫甲士簇拥着逃命的司马尚顿时恍然,知道伊阙大营也被秦军破了,退路已断,不力战立刻一死。大骇之下,司马尚拼命大吼一声:“不要再跑!没有退路了。向我旗下聚集,跟我杀!”乱军纷纷聚来,嘶声大喊着回身扑向秦军。不一时,新垣衍与申差也各自聚集残兵呼啸猛扑,想杀出一条血路突围出去。辽阔的山塬上火把盈野飞动,远远望去,竟似普天之下的萤火都流到了这片谷地。
在伊阙渑池山头举起大火时,宜阳山中的王龁大军迅猛出动了。三万铁骑横展在几十里宽的原野上杀向齐军主力大营,两万步兵却在宜阳北面构筑壁垒,堵住了齐军与北面赵魏韩三支乱军会合的必经之路。
此时,白起的八万主力大军已经运动到崤山东北口待命。一见伊阙、渑池、宜阳三处山火大起,白起立即高声下令:“号角战鼓,立即杀出。”蒙骜一举长剑,高喊一声:“杀——”一马飞出,率领八万铁骑漫山遍野地向宜阳的齐军大营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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