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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方莫名其妙地抬起头,陈易生已经一巴掌把老蒋的大脸推了回去:“你敢!我那是专业赛车!”
一桌人闹哄哄,又说起赛车的事来。沙漠赛车,丛林越野说到无人区穿越。
“沙漠里开车一定特爽。”唐方悠然神往。
老蒋哈哈大笑:“我们走惯了的很爽,你问问易生他第一次开沙漠的滋味。”
众人都笑了起来。
被嘲笑的陈易生也不介意,神采飞扬地告诉唐方:“沙漠其实特别难开,因为沙丘有刀锋面,沙子是虚的,车子会直接栽进去。所以得判别沙丘哪一面是可以开的实沙,遇到刀锋要绕路。我头一回去开,GPS上明明显示离大路只有两公里,头上直升机也一直在转,偏偏就是开不到,你猜猜我开了多久才出来的?”
“两小时?”唐方想想样样厉害什么都行的万能陈易生在沙漠里的憋屈样,就忍不住要笑。
“两小时开了两百米。”陈易生给她倒酒,碰了碰酒杯:“实在开不出来,天黑了老蒋进来救我的。他才开了十分钟就找到我了。然后我们一起开了十五分钟就出去了。”
老蒋笑眯眯:“易生太牛了,他们三辆车,型号还不一样,维修工备用零件都没有就冲进去了,连过夜的睡袋都不带,我要不去啊,他们三车六个人,全得冻死在沙漠里。”
“初生牛犊不怕虎嘛。”陈易生哈哈笑:“那时候大学还没毕业,天不怕地不怕。”
唐方心里叹气,貌似您三十多岁就知道怕了一样,西伯利亚雪地里还不是差点被冻死。
盐烤金枪鱼头拆成了三大盘,下巴单独一盘,鱼尾按照唐方的要求做了别致的酸辣汤。一桌人竟然吃吃喝喝到GAKU打烊才散。
***
唐方中午喝了茅台,下午喝了香槟,晚上四五个小时喝了没停,大吟酿加后来的三得利威士忌混着,风一吹酒劲涌了上来,强压着没呕,跌跌撞撞被陈易生扶着回了禹谷邨,心里还纳闷,子君是酒井君,她起码也是酒桶级别的,她怎么会想呕呢,她又没愁,愁什么愁,不就是初恋结婚了新娘不是我嘛。哈哈哈,呵呵呵。
陈易生自己也半醉,有点上头,在弄堂口和朋友们挥手道别后,半拖半扶着唐方往里走:“你别吐啊。要吐我们回家吐,吐马桶里。”
唐方挣扎着推开他:“我才不吐呢,我吃了这么多好东西,吐出来都是钱!舍不得!”
陈易生笑得不行,搂紧了她:“糖啊,你真喝醉了。”
唐方摇头晃脑:“我没醉啊,醉了我就会唱歌。侬晓得伐?吾会得哈唱八唱哦。小辰光,吾去扫墓,切了米酒切醉忒,勒公墓里唱歌——我们大手牵小手,一起去郊游。侬手呢?牵牢!勿要落忒!”
陈易生见她一双大眼朦朦胧胧笼着雾气,偏偏脸上一副较真正经样,说不出的可爱,半分精明世故防备都没了,心里又软又痒,牵住她的手:“牵住了。”
唐方揪住他的手,上下大力晃了两下,咯咯笑起来:“撒宁要牵侬格手!小戆度!”她撇开陈易生的手,双臂挥动,正步往前走,一顿一顿的。
“爱——情,不过是一种普通的玩意,一点也不稀奇!”唐方回过头,似嗔似喜地看着陈易生接着唱:“男——人,不过是一件消遣的东西,有什么了不起!”
头一昂她雄赳赳地继续转身正步前行。
115号大花园里花香浮动,树叶轻摇。唐方头一抬,恍惚见桂树下站着一个人,又惊又喜又悲,脱口就喊:“周道宁!”
跑到树下,她围着树绕了两圈,蹲下身子,反胃得难受。
陈易生在她身后叹了口气:“走吧。这里没人。”
唐方扶着桂树站了起来,看了看陈易生,犟头倔脑起来:“有人的。我外婆在,我在,周道宁在。我们还一起拍照了。我在吃蛋筒,蛋筒掉了,我才吃了两口!”
陈易生摸了摸她的头顶,柔声说:“真是可惜,那么好吃的蛋筒,再也没有了,你肯定伤心死了吧。”
唐方用力点头,委屈得很:“姆妈就会说别哭了,下次再买一个!”
“下次买的已经不一样了,她不懂。你哭吧。”陈易生心疼地摸着她的后脑勺,唐方有个圆圆的后脑勺,小时候睡觉肯定被照顾得很好。
唐方呆呆地看着他,忽地蹲下身,埋头大哭了起来。不一样了,早就不一样了。
陈易生索性坐在了草地上,温柔地看着树下像个孩子一样大哭着的唐方。大人们永远不会懂,失去的就是失去了,再也回不来了,孩子要的不是重新买一个,只是想要人懂得她有多难过而已。
他要是有一个像唐方这样的女儿,该多好。唐方要是愿意和他生个女儿该多好。
他肯定舍不得她难过,舍不得她们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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