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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家里……”
“你婶子。唉……狗、日的老天,几时才能落下雨来,偏要叫人饿死才罢休。”说到伤心处,四十上的汉子,捂脸哭痛起来,“没了命,好好葬了便是。哪成想……死还不叫她安生。不晓得谁个畜生将她挖出来偷走,这才两日,头七还没过呢。”
饥慌年间,尸体偷去怕只一个下场。
车夫面上血色瞬间褪了个一干二净,他曾听祖辈说过,大灾时,有人为活下去,或偷或抢刚断了气的,囫囵剁了放锅里煮煮,便是一顿美食。更有狠心的,拿家小与人换之而食。
显然那汉子也料想到了,才会如此悲愤。
苏春娘不明所以,只当是被野狗刨去,低低宽慰他几句。
汉子刚走,那厢,武怀安他们回来了。
苏贵平僵白着一张脸,面如菜色。
苏春娘刚迎上几步,不防他‘呕’一声,连吐几大口酸水。
“这是怎么了?”
苏春娘忙拍他背。手低下的身子,哆哆嗦嗦发着颤,再看武怀安,嫌弃的瞥他一眼,自跳上车吩咐车夫加紧赶路。
车夫也受了刺激,扬起鞭子重重抽打牛身。半个时辰未到,城门近在眼前。
此时,苏贵平也恢复了几分生气,他掀掀唇,就要同苏春娘说方才看到的。
车架前的武怀安,似背后长了眼,先一步开口。
“你先归家。”而后,警告般的朝旁边睨去,“你随我回衙里。”
苏贵平当下颓了精气神,凄凄艾艾的盯着苏春娘,模样好不可怜。
苏春娘知他自小被一家子护在身后,别说重活,重物都没提过。心里终究不落忍,想替他求求情,分派个松快些的活计。
“我阿弟他……”
武怀安冷脸打断,“我实不耐烦管你家这些事,你若想为他讲情,自将他领回去,只往后,莫再同我说一句不相干的。”
这样干脆,丝毫不拖泥带水,苏春娘生生掐断不该有的心思。一脸无奈的看着快要哭出来的胞弟,快速跳下车,钻进手边的小巷子里。
武怀安蹙着眉,刚要张嘴唤她,又见她从巷子里退出来,朝另一个方向小跑而去。
“她……一惯如此?”
苏贵平一脸茫然,没听清他的喃喃自语。
大同小异的巷子,绕得苏春娘头晕脑涨,最后还是托赖货郎才找对地方。
她从挑担子里买了几尺粗布,准备给武怀安制双鞋子,以表对今日这事的感激。
武怀安收到这双鞋子,已是五日之后。彼时,他从城外归家。
“多谢你帮我阿弟。”
廊下,烛火晕染昏黄的光线,拢着一高一低的两道身形。他挑挑眉梢,并未第一时间接下。
苏春娘等得久了,抬头看他。暗光里,她清晰的撞进两道清冷的视线里。所有感激话语,仿佛在这一刻失了真。
不需多加赘述的陈情,旦看面上始终如一的涩然,武怀安也能深刻的领会到她的真诚。
他慢慢伸手接过,轻笑道:“一家人,无需客套。”
见他要走,苏春娘站在原地道:“我比了大伯的鞋样做的,应当合脚。”
“嗯。”
槐硕凛凛的肩背隐在廊下,在无人窥视的角落,他轻轻勾起了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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