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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认好了林淑淇的尸首,她才直起腰来。珈兰用鞋底沾了些污水,一一将自己的脚印抹花,让人瞧不出双足大小,无力追踪。墙外厚重的脚步声渐近,在寂静的宫苑里回荡盘旋,如鹰隼盘踞上空。
珈兰来不及处理旁的尸首,只迅速跑出了囚牢,转身闪入一旁狭窄的小巷中。索幸她轻功极好,只需踏着旁人的脚印,再借高墙,便可隐入其中。
外头似有巡逻的护卫围了过来,手持火把,骤然亮如白日一般。她往里缩了缩,躲在一方水坛之后,无力地倚着墙,仰首望雪。
漫天的大雪啊。
鹅毛般硕大的雪花,从昏暗的天空中纷纷扬地飘落下来,砸进两墙之间隐匿的缝隙,无处不在。
她想起楚恒予她匕首时的神情,好似与平日并无二致。可眉眼之间,沾染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不知是为着她,还是为着死去的林淑淇,亦或是感慨那一双没了母亲的孩童。
脚步声齐整地奔入院中,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应是见到了死牢中满目横陈的尸首。
“门外留人!”熟悉的声音高喝一声,吩咐道。
又一小队人,迈着厚重的步子踏入死牢。
一墙之隔,里面似乎沉寂了许久。
唯火把噼啪,时而炸响。
“阿晋,拿着我的令牌,带几个人去堂上禀报,就说——二公子妇殁了。”
“从将军令。”
快步疾走的踏雪声。
阿晋?
是他。
“你们几个,分两批去堂上、太医院请太医。再拨几个人,去请京中好些的仵作来。”
“诺。”
脚步散去,空气中有片刻的沉默。
“其余人,分成两队,一队将这些狱卒的尸首抬到门外雪地上排开;另一队守好死牢的大门,莫让闲杂人等入内。再告诉附近巡逻的侍卫……死牢外集合。”
“诺!”
大片大片的黑色军靴踏过雪地,踩着那些半化未化的雪水远去,逐渐淡没在门外。珈兰心头稍松了口气,仰头望着高高的围墙,尚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离开。漫天的白皑中,秦典墨想来也见到了牢中冰凉的尸首。
恍惚间,她想起林淑淇死前的那一双眼,如白雪般纯粹无瑕,却算不上了无牵挂。
珈兰总觉着,这世上女子,总是无爱一身轻。可到头来,林淑淇临终前心心念念的仍是毕生夙愿,到死都不肯放手。人生在世,究竟是情爱执念更重,还是自由淡泊愈好?
无爱一身轻者,譬如小寒、白露,自由自在,无拘无束;困顿情事者颇多,譬如处暑,譬如阎姝,譬如……她自己。
可她偏被绊住,以心血浇灌,或终了醉生梦醒,如林淑淇一般,懵然一场空。
死前虚弱,痛苦,饱受折磨,明明有一条生路可走,却执念太深,误入荒野。她与夫君分明可以一生相依,举案齐眉,却因着一句执念太深,行至此处。
一个携憾而走,一个携恨而生,从此天各一边。
而二公子的执念情爱,被囚于小小一方木盒,终生落拓。
那时,若还问什么行过的山川草木、海底白珠,不过枯骨一具。
纵情爱,忠执念,原是这样的死路迢迢。
轻微的踏雪声细不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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