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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匠心少些匠气多些匠心（第1页）

第章匠心——少些匠气，多些匠心

一个受过良好教育的人，最明显的标志是什么？中国人可能认为，是具有某一专业的系统而全面的知识。但美国人会认为，是善于思索，能独创新知。

—牛大勇（北大历史系教授，博士生导师）

说到匠心，南京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何永康曾写过一篇很有名的文章，大意是说，他当年在农村插队时，由于有绘画天赋，经常被当地人请去“画嫁妆"，也就是在新做的陪嫁的家具如柜子、箱子、桌椅上画点儿喜庆吉祥的图画，内容不外乎年年有鱼、花开富贵、多子多福之类。由于是来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何永康对此极为重视，非常用心，但画完之后，“顾客”总不太满意，问能不能修改一下？你看这梅花的树枝咋是断的、破的？何永康说断的是意到笔不到，破的是飞白，用笔去填就失去了神韵，会显得死板。说得“顾客”一脸茫然。几天后，领导（生产队队长）找他谈话，提醒他要虚心，不要骄傲，要尊重别人的意见……这话把他点醒了，从此便以客户为上帝，让怎么画就怎么画，日子过得倒也滋润。但回城后，他的作品却被老师和画友们共同评价为：匠气。何永康失望之余，从此告别丹青。

绘画也好，其他艺术领域也罢，也包括其他一些领域，有时候当真不

能以群众的眼光为标准。这么说，毫无脱离群众的意思，只是叙述事实。

什么叫匠心？简单来说就是巧妙、高明的心思。从一定程度上说，它意味着原创，说它是一种属于少数人的且可遇而不可求的灵感也不为过。有句话说得好，第一个把少女比作鲜花的是天才，第二个把少女比作鲜花的是庸才，第三个把少女比作鲜花的是蠢才。在艺术的国度里，只有一个第一，剩下的都是第二。然而，在第一个人把少女比作鲜花之前，他也是普通人一个。所以，高尔基有言：“一切出色的东西都是朴素的，它们之所以令人倾倒，只不过因为它们的朴素富有智慧。”毕加索也曾发出过这样的感触：“伟人和常人的区别不在于伟人比常人多知道多少，而在于伟人所思所想与常人不同，常在相同的东西里找出不同的东西来。”

什么又叫匠气呢？它与匠心虽然仅一字之差，意义却大相径庭。匠气一词，有人解释为“工匠习气”，显得很笼统，所以不如理解为进行艺术创作时缺乏创意，因循守旧。如果将匠心视作对大师的专用褒义词的话，那么匠气就是对那些既难望大师项背也不想着怎么才能成为大师的人的批评语。匠心，强调的首先是用心。大师也不是天生的。用心的人，即使最终成不了大师，但至少会进步。

在旧社会，“匠”字是个稍带歧视色彩的字眼儿：砖瓦匠、木匠、石匠、铁匠、蔑匠、弹匠、杀猪匠、剃头匠……多是穷苦人的被迫选择。时至今日，当然也有不少人比如从事教师职业的人自嘲自己为“教书匠"，但在现实生活中，“匠”字的歧视色彩早已一扫而光。匠，说白了就是有手艺的人。有手艺且心思巧妙并愿意不断进取的人，假以时日都不难制造岀“匠心独运”的产品或作品。文学巨匠、文艺巨匠，大多都是这么一步步走过来的。

不妨以齐白石老先生为例。说到齐老的画作，人们会不约而同地想到他画的虾：灵动且有质感，呈半透明状，或急或缓，时聚时散，疏密有致，浓淡相宜……说“白石虾”达到了前无古人的境界也不为过。这样的成就当然来之不易，据说历练了86年！齐老祖籍湖南，老家多水塘，塘中多草虾，可谓自幼与虾结缘。但由于家境贫困，齐老最初从事的职业是木匠。后来，凭着一本捡来的学画的书，渐渐小有名气，并在一个叫胡泌园的贵人的帮助下专业学画，其“白石山人"的号就是胡泌园帮他取的。最初画虾，齐白石主要效仿八大山人和郑板桥等，但这些古人画虾其实并不成熟，所以齐老画的虾当时也只是略似的阶段。为了画好虾，他开始在案头的水盂里养虾，有时间就观察虾的形态并写生，渐渐地越画越像，但没有虾的动感和半透明的质感，仅仅逼真罢了。再以后，齐老在观察虾的过程中，将虾的进退、跳跃甚至斗殴等情态统统收于笔端，同时于笔墨变化上增加了变化，使虾体有了透明感。他在画虾的头胸部时往往先用小勺舀清水滴在蘸了淡墨的笔腹上，使之有了硬壳般的感觉。画虾时强调腹部第三节的拱起，因为虾的跳跃全靠腹部，这样一画，虾就显得更生动了。他又将虾钳的前端一节画粗，笔力得以体现。最令人叫绝的是，他在虾的头胸部的淡墨未干之际又加上了一笔浓墨，立刻增加了透明感。虾的眼睛也由原来的小黑点儿变成横点儿，更好的表现了虾的神情。尽管现实世界中的虾眼不是这样的，但恰到好处地夸张运用，大家见了非但不以为怪，反而啧啧叫绝。后来，齐老又将躯体透明的白虾和长臂青虾结合起来，创造了“白石虾”这种在自然界也并不存在但“妙在似与不似之间”的艺术作品。到这一阶段时，齐老已70余岁。但此后他仍不停改进，使其趋于完美

不要以为我们讲的只是艺术领域的事。还是那句话，匠心，重在用心。齐白石最初学篆刻时，曾有人开玩笑，“你把山上的石头挑一担回家，啥时候都磨成泥浆，篆刻也就学成了”，齐老不服气，当真挑了一担石头回家，然后磨了刻、刻了磨，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最终将一担石头统统“化石为泥”，他的篆刻技术也在此过程中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境界。对于大多数既不具备某些艺术天分也并未在相应领域有所追求的人来说，这种“化石为泥”的精神或许更值得我们学习。行文至此，我们也无妨把“匠心”定义为一种最终把一件事情做好、做到极致的精神，同时把“匠气”定位为所有对我们的工作、事业、人生无益的坏的习气或心态。学不了毕加索没关系，学学瑞士钟表匠吧，在机械表本该被淘汰的今天，瑞士人却把这样的手表卖到了全世界，卖成了品牌，卖岀了天价，靠的就是他们的匠心。那些青睐瑞士钟表的人，欣赏的又岂止是其精致的工艺和精准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