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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良玉接手新兵后,效仿战神戚继光的训兵之法,此法宗旨只奉一条。
你不打他,他便会打你。
头一日,众人见马千乘未来,心中还抱有侥幸,他们想着秦良玉不过是一介女流之辈,虽说立了几次功,但谁知是不是凭真本事,是以面上多多少少还带着些不屑,女人难逃妇人之仁左右,手段定不比马千乘那般,有些话大约也只是说说罢了。
众人相互兑了个眼风,大意是,马千乘不来便好,秦良玉还是好对付的。
马千乘之所以给大家的心里造成这么严重的创伤,乃是因之前他练兵的几日,委实让人心惊胆战。
原来,以往征新兵时,重庆卫的地牢乃是一处生意极其火爆的地方,每日都有人排着队进去蹲着,可自打今次马千乘接手他们以来,地牢的生意比以往冷清了许多,之前几十年,但凡军中新兵犯错,往任卫指挥使便会图省事,将人向牢中一塞,随意关个几日便放出来了,这一传统一直延续到马千乘手中,而后便改了套路,惩戒犯错的新兵的方式登时多样化了起来,一般情况下,新兵犯了小错后,是包括但不仅限于打三十至五十军棍,情节稍严重的便是五十至一百军棍,逆天者便省去了这些皮肉之苦,直接一步登天,继续他在人间未完的宏图大业,这一改进直接令众人战战兢兢,不敢再犯错。
秦良玉站在高台上,如一抹孤烟,衣摆随风轻摆,她手握长鞭,虚望天际,并不急着开口。众新兵摸不着头脑,却也不敢随意乱动,个个迎着正盛的日头,双眼被强光刺的眼泪直流。有一人终是忍不住,抬手擦了一下,未料不待手落,只觉眼前一花,身子当即腾空,而后重重落在秦良玉脚下,闷响过后,那人捂胸呻吟。
秦良玉慢慢蹲在那人身前,伸手掐住他的脖子,轻飘飘问:“我让你动了?”
那人一口气上不来,眼前阵阵发黑。
人群传来一阵骚动,秦良玉抬了抬眼皮,视线如刃,扫过一颗颗头颅,众人虽离得不近,但仍觉有一只手卡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当下噤了声。
秦良玉这才收回视线,问手下人:“你想死?”
那人费力的摇头,双腿在地上蹬个不停。少顷,秦良玉才收手,那人如蒙大赦,急忙从地上爬起跪在秦良玉脚边。
“我来与你们说一说我的规矩。”秦良玉淡声开口:“走了这条路,你们便是大明坚不可摧的防线,如何坚不可摧,我有我的办法,从今日起,我们便是同生死共患难的兄弟,战场上,我不会放弃你们任何一个人,我希望,你们也不要放弃大明的百姓。”
秦良玉声调不高,却不怒而威,众人将头低下稍许,听高台之上的人继续道:“你们可以犯错,但只有一次机会,屡犯者,届时自会知道下场如何。”
秦良玉面容本就坚毅,性子也算不上热络,瞧起来像一座可自由移动的冰山,此时身上的冷气一放,在场众人只觉寒意迫人,先前存有侥幸的人只觉有些心虚,当下将头垂的更低。
第二日,秦良玉正式操练。按照秦良玉昨日所说的方法,众人为了不被对方打死,只得拼命出手攻击,直至胜利,惨败一方记白条,攒满五张白条换处分一次,这处分有时是罚军饷,有时是巡夜哨,一句话,全凭缘分,当然,赢了亦是有奖赏的,因众人乃新参军,思想有些动荡,不适合放出去散风,是以奖赏只有钱财,赢五次换两枚铜板,连赢十次可换十枚铜板。
新兵所一时间士气高涨,令其余几所的军士刮目相看。马千乘陪同卫指挥使过来巡视,听卫指挥使当面将秦良玉又表扬了一番。这几日卫指挥使在余下几所对秦良玉一直赞赏有加,还加了她的俸禄。秦良玉获赞赏时,面上也不见什么起伏,马千乘背地里拉了秦良玉的手一下,小声道:“我们玉玉当真是纯汉子,不恃宠而骄这点,小爷很是欣赏。”
秦良玉斜了他一眼,又听他道:“只是我先前与你说的那几个人,你还是莫要大意。”
秦良玉想,马千乘这种人当真是生来便不适合说话的。
这一操练方法,有利有弊,若是偶尔赢了一次,或是接连赢了几次,有奖赏自然是好,但其中也不乏从未赢过之人,这些人日日被打,从无反抗的机会,心情自然不好,这一不好,自然便会寻找另一途径发泄。
秦良玉训兵的第五日,夜间突袭训练唱名时,她发现队伍中少了三个人,这三个人好巧不巧,正是马千乘交待过她,最擅抱团的那几人。
火把晦暗的光亮之下,秦良玉的眉眼阴沉,吩咐手下将与那三人同一队的其余几人关押了起来,而后去请了马千乘过来代为训兵。马千乘此时睡的正香,被人从床上叫起来时,心情很是不愉快,板着一张锅底般的脸站在秦良玉面前。
“给我一个完美的解释。”
秦良玉委实不知解释什么,只能破天荒安慰了他一句:“辛苦了。”
马千乘闻言,面色稍霁:“去吧去吧,谁让你是我的玉玉。”
秦良玉心中一直挂记着要亲自去逮那几人,也便不再做多耽搁,傍晚唱名时那几人还在,想必此时也跑不了多远,当然,若这几人早有预谋,已备好马车的话,那事情便有些难办了。
卫指挥使听闻此事,将桌子拍的震天响,对秦良玉道:“这等同于临阵脱逃,待逮到这三人,带回来斩了!”
秦良玉奉命而去。
追人自然不能毫无目的的追,临从重庆卫出发前,秦良玉去到大牢,找到与那三人属同一队的人,挨个问过去。那几人自知有连坐之罪,怕挨板子,争先将自己所知道的事倒豆子般抖了出来,秦良玉由此获得了不少有利的线索。
其一,这三人早有预谋,马车是在城中租的,其二,其中一人有亲戚在播州,几人连夜逃跑,许是先去亲戚家避难了,相较于其它地方,播州属秦良玉的眼皮子底下,是以最危险的地方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秦良玉揣着这两条线索,翻身跨上自己的战马,战马名为行雷,乃是百里挑一的汗血宝马,待秦良玉坐稳后,行雷四蹄腾空,绝尘而去。
城中租赁马车的地方数来数去也只有那么两家,是以去问问便知人往哪去了。
夜已深,街上铺子早已打烊,此时已宵禁,路上连条鬼影都瞧不见,只有更夫的声音隐隐从远处传来,随着夜风打了个旋,便消失在街角了。
秦良玉敲响租赁马车的铺子的门,半晌才有人声传来,因睡的正香,生生被吵醒,是以那人的声音极度不耐烦。
“谁啊?有毛病啊?没瞧见关门了么?”
声音一落,两扇门板被人打开,一人披着外袍,打着呵欠,待一瞧见戎装加身的秦良玉,硬是将呵欠压了回去,谄媚道:“军爷好,嘿嘿,不知军爷夜半光临,有何贵干?”
秦良玉瞧着眼前人:“今日可有三个人来你家租马车?”
那人眼珠转了转,犹疑道:“不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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