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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曲终人未散6（第2页）

“皇兄，我的弓被人换了！”李元吉小声对李建成道：“一会我掩护，你与常何先行离开。”

李元吉说罢见李建成仍站在原地，仿佛木雕一般，不由动了肝火，他低吼：“跑啊！”

李建成一直一言不发，他只是看着李世民。

其实在李世民四岁之前，他们兄弟二人关系还是很好的，记得那会自己去读书，回来时其他弟妹都在院中玩耍，只有李世民会坐在门槛上等他回家，无论刮风下雨，只要他不回家，李世民便不肯离开门槛半步。还有，有一回父亲得了几条锦鲤，李世民很是喜欢，但这么喜欢锦鲤的他却将锦鲤小心翼翼的捧到李建成的院子，想送给兄长。

那会李世民刚比池子高一些，他费力把锦鲤倒入池中。李建成便是这时候回来的，见李世民小小的身子正卖力的在向前探，双脚已经离开地面，李建成垂眼瞧着地面，片刻后叫了一声李世民的名字。

李世民一听是李建成回来了，兴冲冲转头想招呼他来看这五彩斑斓的小鱼，由于转头的动作过猛，李世民重心不稳跌入池中，李世民在池中扑腾着，大声呼着让李建成救他，但李建成只是握着拳站在原地，面上似乎很是无措。李世民很快就没了声音，李建成握拳的手这才微微松开了些，他的神情有所放松，正要进屋，忽见一直伺候李世民的奶妈过来找人，李建成怕事情败露，这才装作火急火燎的样子冲过去把已经窒息晕厥的李世民捞了起来。

良久，竟是如释重负一般，李建成轻声道：“是我输了。”

李元吉眼下已是气极，他怒吼：“什么输了？哪输了？”说罢见众人缓缓逼近，将长弓一扔，拉着李建成便要朝玄武门外跑。

一直未有动作的常何终于抬了抬手，他的属下得令，缓缓将门关死，阻隔了李建成与李元吉唯一一条生路……

常何站在门外，听着玄武门中剑气如虹，那是众多兵器刺向一人之声。他忽然想起他入太子府的头一日，李建成问他：“你可会忠心于我？”

那日他是怎么回答的来着，唔对了，他说：“常何从来忠主。”只是他的主人由始至终只有一个人罢了。

李建成死了。

消息传到李渊那时，李渊却并没有多少意外，他坐在龙椅中，背部微驼，目光稍显空洞，面上竟登时显了老态。余光里瞧见有人逆光而来，他愣愣抬头，见李世民神情麻木的跪在自己面前，也未显出什么情绪来。

李渊缓缓抬起略微颤抖的手，轻轻抚了抚李世民的头顶，一如他小时那般，李渊问：“老二啊，你开心吗？”

在剑挥向李建成的脖颈之前，李世民原本以为此时起便是他开怀之时，可当李建成的人头落地，未瞑之目仍久久望着他时，李世民突然觉得有些怕了。是啊，他开心吗？他将他的兄弟杀了，他开心吗？

想起李建成眼中的笑意与解脱，李世民有些困惑，时至今日，究竟是谁更开心一些？

李世民浑浑噩噩的出了皇宫，将自己关在屋中，一关便是三日。

李建成之死在朝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众人听闻当日太子于玄武门刺杀秦王失败，被秦王一举擒获，而后自尽。

太子府一时间群龙无首，树倒猢狲散，太子府的僚属即便是想替李建成报仇，他们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更何况眼下他们本身便是自身难保。

李建成死后三日，李渊一纸圣旨，立了李世民为太子，诏曰：“自今军国庶事，无大小悉委太子处决，然后闻奏。”

自那之后，李渊便再也没在朝中露过面。又过两月，李渊又以年事已高禅位于李世民。李世民登基后十三天，册封观音婢为皇后，杨暎为杨妃，至于阴月，碍于她为自己生了双生子，也封了嫔位。

武德九年，九月。

李世民擢升长孙无忌为宰相。长孙无忌婉拒陛下美意。

武德九年，十月。

李世民再命长孙无忌为宰相。长孙无忌仍未接旨。

贞观元年。长孙无忌辞官，携妻带子归洛阳。

临出宫前，观音婢与长孙无忌站在城楼之上，俯瞰着长安城胜景，长孙无忌道：“你的想法是对的，自古以来外戚干政的例子太多，你能将眼光放的如此长远，是真的长大了。”

观音婢定定盯着宫门的方向，眼中稍显空洞。当日玄武门之变，她亦在场。因兹事体大，行事前，参与此事的诸位军士心中惶惶，为勉励众人，观音婢决定与李世民一同前往。大家见秦王妃坐镇，不免受到鼓舞，自然是士气高涨。

行事时，很是顺利，彼时观音婢一直站在拐角处，但她知道，李建成瞧见她了。李世民挥剑前，李建成嘴角的笑意未变，一如当年街上初见，温文尔雅。观音婢缓缓闭眼，再睁开时，李建成已倒在血泊中，仍静静朝她的方向望来，那一瞬，观音婢竟有些羡慕起李建成来，他终是解脱了。

见观音婢的面色不怎么好，长孙无忌也猜出个中原因，遂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罢了，都过去了，日子还是要过的。”

观音婢轻轻点头。有宫人从远处急匆匆走过来，对着二人行了一礼。

“娘娘，陛下找您呢。”

时候已不早，马车等在了门口，长孙无忌顺势道：“去吧，定要好生辅佐他，有些人……不能白白便死了，愿这天下，盛世永存。”

长孙无忌凭栏，于夕阳残血中望着观音婢，余晖在观音婢周身镀了层金边，使长孙无忌有些瞧不清小时总是跟在他身后的这只跟屁虫。

观音婢低头将泪意隐去，良久，向长孙无忌行了一礼，而后转身与宫人离去，于金光粼粼中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