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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拿破仑的召见（第1页）

799年，拿破仑发起了新一轮的政变，并顺利地成为法国第一执行官。拿破仑上任后实行强行打压的政策，在1801年逼迫奥地利签署了割地条约，将莱茵河左岸的地域收入囊中，同时胁迫奥地利宣布与法国一起孤立英国。拿破仑的权力和地位在几年的时间里得到了强有力的巩固，到了1804年底，拿破仑已经成为呼声最高的皇帝候选人，并于当年12月2日风风光光地登上了法国国王的宝座。

德国西部和南部的十几个德意志小国为了自保而同意在拿破仑的领导下结成莱茵联盟，并逼迫奥地利皇帝下台，终结了神圣的罗马帝国。普鲁士因为与法国有一个休战十年的合约，而没有早早地在战火中沦陷，但是，当这个合约期满之时，拿破仑便迫不及待对它发起了总攻。歌德在1806年10月14日的日记中这样写道：“傍晚5点，炮弹从屋顶上飞过，5点半，骑兵攻破了城门。7点，城中燃起了大火，抢劫随处发生，多么可怕的夜晚！”

身处战火中的魏玛城很快变得面目全非，被拿破仑的军队完全占领了。歌德不得不在胁迫下将自己的房屋借给几个法国兵，他只是将仆人住的屋子收拾了一下儿，暂时让这些强盗居住，迫切地希望这场噩梦可以尽快结束。不过，后来当法国兵得知自己住的是仆人房间之后，叫嚣着找歌德算账，幸好妻子克里斯蒂安娜急中生智找了一些之前的银器送给那些士兵，才避免了一场殴斗。

战争让歌德感到十分痛心，也更加懂得珍惜身边的家人和朋友。那个时候，克里斯蒂安娜已经为歌德生育了几个孩子，同居了十几年的两人还没有正式举行婚礼。歌德认为是时候给这位忠心耿耿的妻子一个名分了，于是便迅速筹划了一场隆重的宗教婚礼，与克里斯蒂安娜正式结为了夫妻。

拿破仑强硬的进攻使得欧洲的很多城池被摧残得伤痕累累，但是，他每到一地，那里的封建势力便被彻底地连根拔除，公爵、贵族的特权被完全取消，新的更加民主的社会制度被建立起来，使得资产阶级实现了获得自由、平等的愿望，这一点受到了长久以来被封建制度压迫的人们的支持，也有一部分人出于民族情感而坚决与之抗衡，发起了反侵略的战斗，不肯轻易就范。

歌德憎恶战争，对拿破仑并不讨厌，甚至觉得拿破仑的行为在积极方面的影响远远大于消极的一面。作为名声远扬的大人物，魏玛的城池沦陷了，他的人身安全和基本生活却受到保护。拿破仑占领魏玛的第一时间就来到了这个德国的文化中心，并在那里的皇宫下榻。两天后，在拿破仑的安排下，魏玛原来的枢密院参事被一一召见，歌德却借口身体不舒服而并没有露面。

1808年10月2日，时隔两年，拿破仑再一次要求召见歌德，不过这一次的地点在埃尔富特。歌德仍然不情愿与拿破仑会面，但是，面对以军事天才著称的拿破仑，同样的伎俩绝不能再耍第二次，歌德只好硬着头皮答应觐见。当时拿破仑正在埃尔富特前总督达尔贝格的宫殿里处理公务，歌德穿了一件燕尾服，将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登上宫殿的台阶等候接见，这次会面中两人的谈话总共持续了一个多小时之久。

离开宫殿的歌德并没有告诉别人拿破仑与他会晤的详情，直到十六年之后才向助理进行了口述，由助理将之记录下来：“上午11点钟是我与皇帝约定的会面时间。兰内斯元帅和大臣马雷都想帮我美言几句，一位胖胖的侍从要求我稍作等候……我被召进了内殿，皇帝正坐在大圆桌前进餐，还有两个人在屋子里，皇帝右侧站着的是最高顾问塔里兰，左侧是达鲁，皇帝正在跟他谈论赔款的详情。皇帝示意我过去，我则在他面前适当的地方停了下来。

“皇帝将我打量了一番，说了一句：您是个人物。我则向他鞠了一躬。他又问：您多大年纪了？我回答：六十岁了。皇帝说道：您的气色不错——您写过很多悲剧。我则向他做了我认为必要的回答。这个时候，站在一旁的达鲁开腔了，为了向被他弄得苦不堪言的德国人示好，他提到了德国文学，这个人精通拉丁文，曾经编辑、出版过贺拉斯的作品。达鲁谈起了我，好似我的恩主在柏林谈论我时的话一样，至少他们的思考方式和看法是雷同的。

“达鲁向皇帝说明，我曾经翻译过法文的书籍，比如伏尔泰的《穆罕默德》。皇帝搭话说：这不是一本好书，内容分析过于繁琐，对那个征服了全世界的人做了这样逊色的描写非常不合适。皇帝又把话题扯到《少年维特之烦恼》上来，他一定是专门研究过这本书。皇帝发表了很多中肯的意见，然后指着书中的某一部分说：您为什么在这里要这样写呢？这样显得很不自然。接下来，皇帝对他的这个观点进行了详细的分析和合理的阐述。

“我十分高兴地听皇帝谈论他的看法，面带微笑地回答说：我虽然不知道是否有人对我进行过同样的批评，但是，我认为您说得很对。我承认在这个地方可能存在着不真实的内容，但是，我要说的是，诗人是应该得到宽恕的，如果他为了发挥某种通过简单自然的途径似乎不可能获得的影响，而利用了不易看出的艺术手法的话。

“从皇帝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对我的回答还是比较满意的，我们又谈论起了戏剧。皇帝发表了他的意见：认为一个人在观看悲剧演出时应该像刑事审判时的法官一样聚精会神，并且他已经深刻地感觉到法国戏剧偏离了自然和真实。皇帝说他不喜欢命运剧，他认为命运剧属于黑暗的时代，而现在的命运指的是政治。

“皇帝站起身来向我走过来，并打手势让我过去。他用温和的声音询问我是否结婚了，有没有孩子，平时有什么兴趣爱好，并且问我跟卡尔亲王的母亲阿玛利亚的关系，我十分从容地回答了这些问题。

“在这里我有必要说明一下：在整个谈话过程中，皇帝做出表示赞同的各种言辞让我十分钦佩。他很少一动不动地倾听别人说话，要么沉思着点头，要么说‘对’或者‘好’之类的敷衍的话，我也不得不说，每当他讲话完毕时，总是会补充一句：歌德先生，你看呢？我趁机用手势询问皇帝的侍从官，我是否可以告辞了。当他表示肯定时，我便立即告辞了。”

几天以后，拿破仑来到了魏玛城，约歌德一起在剧院观看《恺撒之死》。观看完戏剧，拿破仑又邀请歌德到巴黎去访问，临别前歌德还与魏兰德一起被拿破仑授予了法国荣誉军团勋章。拿破仑对歌德如此青睐是歌德始料未及的，不过，这种青睐绝不是对于一个亡国的大臣，而是给予文学家歌德的。